方孟縉道:“洪水沖毀標誌物,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如果官府有意替農民做主,多找一些鄉老了解一下情況,恢復原來的地界還是能夠做到的。這些官員、吏役們互相推諉,其中必是得了豪強的好處。改之,你對官場之事瞭解太少,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普遍了。”

韓文輕輕咳嗽一聲,插話道:“方師爺,也不可一概而論吧,我大明官場還是有一些清官的。”

“那是,那是,要不我大明如何能夠承平至今呢?”方孟縉連忙改口,他知道這只是韓文在蘇昊面前說的官話,在私底下,韓文也經常哀嘆官場上無官不貪的。

韓文轉頭對蘇昊說道:“話又說回來,著落到這淮安府,這吏治確有些崩壞,本府到任幾個月,對此已經深有感觸了。淮安府天災不斷,官吏們很難做出政績。沒有政績,就很難升遷。沒有升遷的機會了,自然就會琢磨一些歪門邪道的事情。這一節,改之能夠領悟吧?”

“我明白了。”蘇昊點點頭說道,他拍了拍手邊那些卷宗,問道:“府尊,你打算如何處置這些糾紛,學生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韓文道:“我身為一府之尊,替治下黎民做主,乃是本分。這些案子既然已經告到本府面前了,本府自然是要管一管的。非但要管,本府還要還這些百姓以公道,若讓本府查出下面州縣官吏有貪贓枉法之事,決不會輕饒。”

“嗯嗯,這是應該的。”蘇昊敷衍著應道。韓文剛才還說吏治崩壞,他深有感觸,現在又說什麼“若讓本府查出”,要查他早就查了,還會等到現在。大明官場上的官員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韓文不過是一個剛剛提拔起來的知府,沒什麼根基,如果聰明的話,他是根本不可能去大規模整治下屬官吏的。

韓文剛才那番話,也的確只是表明一個態度和決心而已,自己也沒有當真。說完這些,他繼續說道:“當然,查處官吏**,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歸還那些農民的田地,讓他們能夠安居樂業。現在淮安城裡滿是流民,萬一有不法之徒藉機煽動,可是會釀成大亂的。”

“可是,州縣官府都無法確定這些土地的歸屬,府尊又有什麼好辦法呢?”蘇昊問道。

方孟縉說道:“別人辦不到的事情,改之,你是有辦法辦到的。你手上不是有一個勘輿營嗎,這勘輿測繪之事,是你的長項。東翁的意思,是想請你出手,到各鄉各村去做田地清丈,順便就把這土地糾紛給解決了。”

“這……學生是不是有些越級了?”蘇昊遲疑道。

韓文道:“改之,你只要說你有沒有把握辦成此事,至於是不是你份內的事情,本府來協調就是。潘總督在此處治河,也是為了這百萬黎民的生計,我想他會應允的。再說,你剛才說起淮河穿黃入海,也要在我淮安府開掘入海河道吧?事先做些河道的勘測,難道不是你份內之事?”

“呃……府尊所言有理。”蘇昊認輸了。其實他在聽了韓文說的情況之後,也有幾分想出手幫一幫這些可憐的失地農民的意思,只是猶豫於自己是否有這個資格。現在聽韓文這樣說,他覺得也無法推辭了。治河是為了百姓,土地清丈也是為了百姓,兩件事並不衝突。

韓文見蘇昊點頭了,便高興地說道:“那好,改之,你先回去做些準備,挑些得力的人手出來,準備到各州縣去清丈田地。我先向州縣行一個文,就說府衙要派員去解決這些糾紛,讓他們配合。等和下面的州縣聯絡好之後,你就可以出發了。”

“謹遵府尊安排。”蘇昊應道。

“你要多帶些人,下面有些豪強沒準會恃強對抗,你若是手邊沒有幾個人手,只怕會吃虧的。”韓文又叮囑道。

蘇昊道:“府尊請放心吧,學生心裡有數。”

“我對你蘇改之,倒一向是很放心的。”韓文說道。說完這些正事,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似乎是不經意地說道:“小女前幾日已經隨方師爺一起到了淮安,改之,你不是說還有事要她幫忙的嗎?”

“幫忙?”蘇昊有些糊塗,他今天過來,正是得到了有關韓倩已經到淮安的訊息,但他從來沒有說過要韓倩幫自己什麼忙啊。不過,他也僅僅是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了,連忙笑著說道:“正是,正是。學生近日擴編勘輿營,繡工這邊也添了不少人手。韓小姐繡功出眾,學生的繡工隊正是韓小姐一手培訓出來的。所以學生斗膽想請府尊允許,讓韓小姐抽空到我勘輿營去指點一下繡工隊。”

“這是正事,本府豈能不允?”韓文捻著鬍子,故作矜持地說道,“改之啊,小女就在後衙,你有事就當面去跟她說吧。”

“多謝府尊。”蘇昊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準岳父鞠了一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