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蘇昊是吃技術飯的,由於才華出眾,得到大領導的賞識,所以下面的小領導沒人敢對他指手畫腳,這也養成了他不太注重與領導溝通的習慣。以他的智商,對於官場裡的這些貓膩,並非看不明白,有時候單位裡新分配來的年輕人做事不夠圓滑,他還會去點撥一二,但回到他自己頭上,他還真有點戴奇所說的清高孤傲的性格。

來到明朝之後,他憑著打井的技能得到了韓文的青睞,被任命為工房師爺,直接聽命於韓文,所以他也忽略了與其他官員的溝通。再加上打井的事情十分繁忙,他腦子裡也就放不進這些辦公室政治的念頭了。

正如戴奇提醒的那樣,打井的時候,蘇昊可以找藉口不去拜見上官,但打井回來,他無論如何也應當在第一時間去向縣丞等人報個道、問個安,當然,如果能夠帶上幾兩孝敬銀子,那就更是皆大歡喜了。

可蘇昊卻偏偏忘記了這一項,上午在工房開會,大張旗鼓地分錢,下午就去書院招聘生員來給自己當幫手。他本是無心之舉,但在那幾位朝廷命官看來,就是囂張拔扈,不把官員當幹部了。

“那麼,老戴,你覺得我應當怎麼做呢?”蘇昊從善如流,謙虛地向戴奇請教道。

戴奇道:“亡羊補牢,未為晚矣。不如我們一會就一塊到縣丞等人的家中去拜訪拜訪,你就說白天在縣衙裡有些話不好說,所以選擇在晚上到府上來拜見。咱們推廣韓氏灶收來的銀子不是還有一些節餘嗎?正好拿一些出來,分別給各位上官送去。”

“好吧……”蘇昊無奈地答應了,這也算是入鄉隨俗吧。

小二把酒菜送上來了,因為決定了一會要去幾位官員家裡拜見,所以蘇昊和戴奇不敢喝得太多,以免一會滿口酒氣,引起官員們的不悅。兩個人吃了幾口菜,蘇昊問道:

“老戴,這縣衙裡的規矩,是不是各房掙的錢都要和所有的官員分潤,否則就會引起是非?”

戴奇道:“按一般的規矩來說,各房都有分管的官員,房裡掙的錢,主要是孝敬知縣和自己本房的上官,其他的官員只要意思一下即可。不過,這也要看掙的錢有多少,如果錢掙得多了,恐怕大家都會眼紅的。”

“這麼說,咱們工房如果一年掙到1萬兩銀子,怎麼也得拿出幾千兩去孝敬各位官員了?”蘇昊問道。想到這麼多的錢都要拿去當孝敬,蘇昊就覺得心裡冤得慌。但這一次的教訓在這擺著,如果不肯與其他官員分錢,那麼各種明槍暗箭,也的確是自己無力應付的。

戴奇道:“蘇師爺,這也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情。今天上午你在工房說要做的那些事情,乍聽起來的確讓人心動不已,但到下午的時候,我坐下來細想了一下,覺得其中大有不妥啊。”

“如何不妥?”蘇昊問道,其實他這會也已經認識到自己的計劃存在著巨大漏洞了。這個漏洞,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對這個時代不適應,如果沒有今天地痞滋事,恐怕他還想不到這麼多,到時候不但事情辦不好,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搞不明白了。

戴奇道:“照師爺的籌劃,我們工房要出面採煤、燒石灰、冶鐵,所有這些事情哪怕辦成一半,一年下來,都是幾千兩銀子的收益。這銀子一多,是非就多起來了。”

“你說說看。”蘇昊道。

戴奇道:“這些銀子,既然是打著工房的旗號掙的,它就屬於公款,不但我們無權私分,恐怕連韓知縣都不能決定它的用場。”

“不會吧?”蘇昊道,“咱們前期推廣韓氏灶掙的銀子,韓知縣不是讓咱們自主分配了嗎?”

“這是因為這筆銀子少啊。”戴奇道,“咱們工房一直都沒什麼進項,偶爾來這麼一筆錢,大家也不放在心上,所以韓知縣大筆一揮,就劃給咱們了。但如果下一步我們還能繼續掙錢,而且一掙就是幾千兩,想來分這筆錢的人就多了。

到時候,別說沒分到錢的人不高興,就算是分到了錢的,還會覺得自己分的不夠多。萬一有誰到南昌府衙去告上一狀,恐怕你我都要落一個貪墨公款的罪名啊。”

“靠!”蘇昊忍不住就想罵人了,老子辛辛苦苦替縣衙掙錢,臨了還要落一個罪名,這TMD不是活脫脫的體制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