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昊與蔡有壽爭執打井位置的時候,在他吩咐馬玉和陳觀魚去看望程家姐弟的時候,韓倩在他的臉上看到的,是一種無奈的神色。似乎以他的年齡和閱歷,根本無法承擔這種人情世故的事情,或者根本就是厭煩這一類事情。但在此時,當蘇昊下到了深井裡,看著這些栩栩如生的土壤剖面,他渾身都迸發出了勃勃的生氣。

他用松明照著那些土層,嘴裡如數家珍地說著這些土層的名稱,報出這些土層形成的年代。他的臉上滿是自信,眼睛裡閃動著知識的光芒。看著蘇昊身上打著補丁的襴衫,韓倩腦子裡不禁想起了一句古詩: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

韓倩心中充滿了驚異,她絕不相信這些知識都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傳教士在幾天之內教給蘇昊的,看蘇昊那個樣子,分明已經與這些土壤和岩石打了幾十年的交道,它們簡直就像是他的老朋友一般。

“蘇昊,你怎麼會懂這麼多?”韓倩忍不住問道,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抓住了蘇昊的衣襟。好吧,人家主要是因為有點怕黑好不好……

蘇昊自嘲地一笑,說道:“我如果說自己是聖人附身了,你信嗎?”

“不信。”韓倩說道。

“那不就得了。”蘇昊道,穿越這種事情,跟誰也沒法說清楚,就讓它成為一個謎好了。

“對了,蘇昊,你剛才為什麼叫我韓倩?方師爺明明告訴你說我叫韓青的。”韓倩想起了剛才在地上的那一幕,沒話找話地問道。

蘇昊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想,秀兒是我妹妹,她跟我說知縣家的千金叫韓倩,還能有假?我就算是再傻,也能猜出來其中的奧妙吧?”

“你才不傻呢。”韓倩小聲說道,“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蘇昊道:“在縣衙裡能夠隨意出入,方師爺替你掩飾,而且還姓韓,如果你不是韓知縣的千金,那就是我腦子進水了。”

“我明明是穿著男裝的,你憑什麼說我是千金?”韓倩強詞奪理地反駁道。

“這個……還真不好解釋。”蘇昊不知道該如何說了,妹子啊,你沒有喉結,你臉上的面板很光滑,你的……那啥,這些讓人怎麼說呢?

不說這些的時候,蘇昊還沒什麼感覺。提起韓倩身上的女性特徵,蘇昊突然有些心猿意馬了。在這燈火昏暗的井底,與一名妙齡女子同坐在一個吊籃裡,鼻子裡聞到的是女孩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恍惚間,似乎還有一根秀髮輕輕地在自己的臉頰前飄過,蘇昊幾乎要迷醉了。

“蘇公子……你怎麼不說話了?”韓倩首先從共同的沉默中清醒過來,她打破了井底下的沉寂,讓蘇昊的理智又回到了頭腦裡。

“呃呃,這吊籃怎麼不動了?”蘇昊顧左右而言它。

韓倩探頭看了看吊籃外面,笑道:“好像咱們已經到底了。”

“呃,對對,咱們已經到底了。”蘇昊道,“你看我都糊塗了。這個井也就這麼深了,你看,咱們是不是該上去了。”

“嗯,好吧。”韓倩老大不情願地答應道。以她的想法,哪怕在這井底下過上三年五載,也是好的,只要有一個年輕人不斷地在自己的耳邊講著這些岩層、這些水文。

蘇昊使勁搖了搖繩索,井上的小工收到了訊號,開始轉動搖把,吊籃緩緩上升。韓倩和蘇昊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只是默默地看著兩邊的井壁,直到刺眼的陽光投進他們的眼睛。

“韓兄請。”蘇昊指了指吊籃外面,向韓倩說道。

韓倩微微一笑,抬腳跨出了吊籃,紅蓮連忙上前攙扶。等到韓倩離開弔籃後,蘇昊也出了吊籃,他對兩個小工說道:“好了,二位,多謝你們,你們可以把轆軲抬回去了。”

“這是賞你們的。”韓倩從紅蓮手上拿過來幾十個銅板,遞給那兩個小工,然後輕聲地吩咐道:“記住,剛才你們看到的事情,一句都不許說出去,明白嗎?”

“明白,明白,謝謝……公子。”兩個小工接過銅板,點頭不迭。

兩個小工走後,蘇昊對韓倩說道:“韓小姐,蔡家村這個井位,我們就算勘測完了。下一步,我們要轉到其他鄉去,你還跟我們一起去嗎?”

韓倩低下頭,說道:“蘇兄,我不能跟你們去了,我答應過父親,只到登仙鄉看看就是。一會,等車伕回來,我和紅蓮就要回去了,蘇兄多多保重。”

“韓小姐多多保重。”蘇昊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