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陸小姐。”吳達指著站在一旁的陸秀兒說道。

蘇昊站起身,吳達不知他想幹什麼,也跟著站起來。蘇昊雙手按在吳達的肩膀上,讓他重新坐下,然後自己走到馮氏面前,躬身行禮道:“嫂子,你做飯辛苦了,快請上桌了,別聽老吳瞎指揮。”

“師爺,妾身哪能和師爺同桌吃飯。”馮氏低著頭說道,眼睛卻在偷偷瞟著吳達。

按著當年的禮節來說,女人是沒資格上桌吃飯的,尤其是有客人在場的情況下。但實際上,對於普通百姓人家來說,並沒有這樣嚴格的規矩,在南方愈加如此。以往家裡來個把客人的時候,馮氏都是可以帶著孩子一起上桌吃飯的,這一回,因為聽說來的人是吳達的頂頭上司,所以馮氏才會這樣惶恐。

蘇昊也知道現在的社會風氣,早已不是什麼講究男女大防的時候了。陸秀兒可以到吳家來吃飯,馮氏自然也可以上桌。其實馮氏的歲數和蘇昊的老孃也差不了多少,說什麼迴避之類的,實在是很可笑了。

“老吳,該你說話了。”蘇昊回頭對吳達說道,“你發句話,讓嫂子和孩子們都坐下,要不,我立馬帶著秀兒回家去。”

“這……”吳達看看蘇昊,覺得他的態度是認真的,便向馮氏點了點頭,說道:“既然蘇師爺發了話,你和孩子們就坐在桌上一起吃吧,不過,你們都給我守點規矩,別給老子丟人。”

“謝過蘇師爺。”馮氏向蘇昊行禮道謝,然後便帶著三個孩子分坐了八仙桌的右側和下首座位,陸秀兒坐在左邊的偏座,挨著蘇昊。

一干人等都坐好之後,吳達站起身來,給蘇昊和陸秀兒都斟上酒,又給自己也倒了一點,然後開始致辭敬酒。蘇昊自然要客氣一番,馮氏和陸秀兒也各有所表示。吳達的三個孩子坐在一旁,看著滿桌子菜,一邊嚥著口水,一邊盼著大人們趕緊把這些程式走完,好讓他們大快朵頤。

還好,吳達畢竟是個沒什麼文化的人,不會說什麼太複雜的致酒辭。蘇昊作為一個現代人,更是不擅長酒桌上的客套。大家互相敬了一杯酒之後,宴席就開始了。

“老吳,我覺得,你這麼好的手藝,真不該去當什麼勞什子衙役,憑手藝吃飯不是更好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蘇昊重新提起了飯前他對吳達說過的話。

聽到蘇昊的話,吳達苦笑著說道:“蘇師爺,你是讀書人,不知道我們這些手藝人之苦啊。手藝再好,也不過是一個匠人,哪有當衙役那麼威風?不說別的,就是孩子在外面跟人打架,人家聽說他爹是在縣衙當差的,下手的時候都會留幾分情的。”

“我覺得不是。”陸秀兒插話道,她本來就是個鄉下女孩子,不懂得什麼寢不言、食不語之類的規矩,聽到別人說話,她就忍不住要發表自己的意見,“吳大哥,你說手藝人不好,可是我覺得讀書才沒什麼用呢。你看我哥,過去雖然是個秀才,可是在村裡大家都覺得他是個窩囊廢,連蕎麥都分不清。可是,後來他幫村裡打了井,又給里長家裡修了灶,大家就把他當個人物了。”

“秀兒,咱不帶在外人面前這樣揭你哥的短處的。”蘇昊呵呵笑著對陸秀兒說道,他真擔心陸秀兒一高興,把什麼“紅梗綠葉開白花”的典故都給他抖落出來了。

“我說的本來就是嘛。”陸秀兒不滿地道,“吳大哥又不是外人。”

“呵呵,陸小姐心直口快,倒是個爽快人。師爺放心,酒桌上的這些話,我是不會出去亂講的。”吳達連忙保證道。

蘇昊倒沒有真的生陸秀兒的氣,他對吳達說道:“老吳,其實秀兒說的也對,從百姓的角度來說,誰寫了什麼錦繡文章,與他們沒有任何相干。倒是誰能夠幫他們打一眼好用的灶,他們更是感激涕零。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倒寧可我自己有老吳你這樣的手藝呢。”

“蘇師爺折煞小人了。”吳達道,“蘇師爺是做大事的人,將來是要入閣當宰相的,哪能做這種手藝人的事。對了,蘇師爺,小人有一件事,還想和蘇師爺商量一下,不知道蘇師爺能否允許。”

“老吳,我也沒把你當外人,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蘇昊道。

吳達道:“蘇師爺,你把這秀才灶的機巧,全都傳授給小人了。小人以後給人壘灶,一口灶起碼能夠多要五分銀子,小人想和師爺五五分成,師爺看還合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