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衛隊首領的聲音依舊因為面具的原因有些怪異:“今夜沙盜侵犯,城西商旅營地慘遭劫掠,沒有活口。”

李子川裝作臉色一變,脫口而出:“胡說,沙盜怎麼能攻破城牆!”

析支節節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有機會阿斯卡夏幫我問問了!”

“你!”李子川一臉悲憤:“一定是你放他們進來的對不對?”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對不對,你們順朝有這句話吧?”

李子川氣的從屋頂站起,指著析支節節:“你為了一己私利,居然縱容沙盜劫掠子民,你身為一城總督,不羞愧麼?”

“羞愧?身上的皮袍不是紫貂的,我羞愧,吃飯的碗不是赤金的,我羞愧,十多年官職沒有興慶的一個孩子高,我羞愧!”

析支節節又進入了那種有些癲狂的狀態,不過不是外在,而是表現在眼睛的神色中。

“誰會為了別人羞愧?你會為了踩死螻蟻而羞愧麼?”

李子川原本覺得析支節節是個很複雜的人,一直有點想多瞭解他一下,而此刻,卻覺得有些意興闌珊,自己原本把他當成第一次面對的一個對手,而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敵人。

如果是敵人,那麼選擇很簡單,同他作戰,並且取得勝利,僅此而已,無需多想。

而對手,在李子川的心裡,是一個更復雜的所在,勢均力敵,互相博弈,善惡共存,甚至最終產生一些惺惺相惜。

“如果你是螻蟻,難道不會感到悲哀麼?”

“每個人都是螻蟻,可是螻蟻也有大有小,只有不斷想辦法變大的螻蟻才能生存的更久”。

不出意料,析支節節斬釘截鐵的說出了他的態度。

李子川輕嘆一聲:“難道人活著就是為了取得很多的財富,地位,弱小者就是可以隨意犧牲的墊腳石。”

“年輕人,你做過最卑微的螻蟻麼?你從別人的腳下撿回一條命麼?”

“我做過!”

析支節節突然暴怒起來,他看到李子川的眼神,如果那裡都是厭惡和敵視,他絕不會在意,反而更加得意。

然而,那裡偏偏帶著一些憐憫!

“我告訴你,你什麼都不知道,都沒見過,你有什麼資格說的像個衛道士。”

“析支氏,夏國大姓,有人佔據高位,香車美女,為什麼偏偏我家沒落?年幼時,我只想多撿些柴火,換頓飽飯,什麼西黨,東黨,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想當個螻蟻,苟延殘喘,可別人不讓啊,他們爭權奪利,鬧得國內大亂,饑荒四起,我眼睜睜看著老孃餓死在面前!”

“然後,我有肉吃了!”

李子川渾身一顫,今夜,他不止一次聽到析支節節提到小時吃肉活下來的話題,原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時,我就告訴自己,人可以殘忍,可以不要臉,可以下流,就是不可以做螻蟻。”

析支節節一臉不正常的潮紅,神態癲狂。

“我以貴族出身做最低階的侍衛,足足熬了十年,才得到國舅爺的賞識,做個高階侍衛,我滿足麼,不,我還要往上爬!”

“我要謝謝大野家族,衛幕王后巫蠱案,國舅負責抄家,把他們堵在家裡,門被封了,火油也潑滿了,可惜沒人敢點火,怕冤魂索命,我不怕,多好的機會,沒人要,哈哈,我抓住了,哀嚎聲中,國舅告訴我,你,可以去東方做官了。”

巴拉巴赫的身體不自然的動了一下,不過很快又筆直的站在那裡,左手抬起,扶住刀柄。

李子川厲聲喝道:“你遭過苦難,原本應該感同身受,要出人頭地,我不信你沒有別的方法。”

“有,可惜太慢,我哪等得急呢?自私,是人的本性!小子,好好記得,下一輩子不要做螻蟻,你那個妹妹,哦,應該是小情人,我突然不想送給國舅了,以後,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

“你照顧我?螻蟻,你配麼!”

黑暗的街道傳來梅朵清脆的聲音,隨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一群人走了過來。

梅朵為首,身後七個少女亦步亦趨,手中亂七八糟的拿著些東西。

有小刀,燭臺,甚至還有裝水果的銀盤,那個安西女子個頭高大,手裡提著一條桌腿。

這就是她們的武器。

她們身後,古力高大的身影,隱隱約約的站在暗處,看不太清楚。

析支節節眼神慌亂了一下隨即恢復了狠辣。

“好好好!天堂有路你們不走,來人,將房上和那邊的莫臥兒人殺掉,女的抓起來,小心點,別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