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芳抓起旁邊的手巾擦了擦墨跡,看了一眼多爾卡,拿起托盤上的一帳皮紙,慢悠悠的唸到:

釋迦大兄,見信如晤,生辰日近,卻遠隔千里,弟備佛陀像一座,聊表心意。

昔年事不知尚記在心中否,佛國大寶本該由大兄繼承,卻旁落他人,大兄皈依佛門,不知這些年浪跡天涯修行,可曾化解些許不甘之心意?

雖然你我二人已經老邁不堪,卻有後人存世,大兄可願踏足極樂世界後,子孫後代淪為庶民?

弟不甘心,今使心腹拜訪,蓋因有一個大機遇,汝國主欲為小王子普達贊求取順國四公主陳玞,不多時,將有使者入中原,若操作得當,可顛覆王座,使我子孫重歸正統,望大兄勿負天時。

來人為弟之心腹,詳情面稟。

大兄珍重,弟亦老邁,若子孫事畢,別無他願,到時附驥尾而行,同凳極樂,豈不快哉!

弟 阿斯爾納

最後那個名字,羅芳盯著多爾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出來。

多爾卡聽到這裡,面色鉅變,顫抖的抬起一隻手: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汙衊,汙衊!親王殿下對莫臥兒最是忠誠,怎麼會寫這樣的信,胡說!胡說!”

羅芳呵呵冷笑:“這封信是從佛陀像的金手裡取出來的,你還有狡辯什麼呢?趁早認了,少吃些苦頭!”

“呸!你們這是要嫁禍給我莫臥兒,好啊,堂堂大順朝居然行此宵小手段,哼!”

其他駝隊的護衛也出聲鼓譟,用力敲著牢房的木欄杆。

羅芳站起身,拿起放在一邊的馬鞭,獰笑著走過去,劈頭蓋臉的抽向眾人,大野站在最前,捱得最多,臉上、手臂上全是一條條得傷痕,他曾經受過奴役,雖然後來被多爾卡救出帶在身邊,卻最痛恨別人用鞭子抽他,狂吼一聲,雙掌握住欄杆,拼命得搖起來,若是以前,說不定真能破開,可是如今病了一大場,身上的力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是徒然的晃動,一點沒有用途,悲憤之下,大野知覺的氣血翻湧,眼前一陣漆黑,向後暈倒。

羅芳得意的笑了,返身面向苟老實:“苟大人,證據確鑿,又關係到外邦,咱們是不是立刻報給大將軍,也好讓我們快點緝拿佛國眾人,抓緊時間押回中京,以防夜長夢多!“

苟老實稀稀疏疏的眼眉一挑:“我算個什麼大人?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我自然遵從,不過大將軍人在前線,快馬報信,估計要兩天能到,大將軍接了信再處理些公務怕是也得兩天,然後返程,你也知道,咱們蘇大將軍不好那些虛頭八腦的儀仗,多是輕裝簡行,可就算這樣,也得帶點隨從護衛吧,人多了,路上就慢,嗯,差不多三天吧,我算算,兩天加兩天再加三天,七天,羅大人,您老人家再等七天,就差不多可以帶人走了!“

羅芳向來眼高,尋常將軍大臣他也不放在眼裡,此刻一個老軍搖頭晃腦的扒拉手指計算天數,心中早就怒火中燒。

啪,馬鞭狠狠的抽在桌子上,苟老實誇張的一跳,滿臉驚恐的看著他。

“哼,陽關果然放肆,前些日子,算我等沒理,也就認了,如今證據確鑿,你們還是推三阻四,好大的威風,你可知這些事關乎大順國泰民安,若真叫莫臥兒還有那個些個佛國人成了事兒,他蘇烈擔的起這個責任麼!”

其他奉恩校尉忽的都佔了起來,薛亮更是把懷中的詔令往身前一舉:“奉詔令,稽查天下不軌事!”

苟老實面上不變,心中卻罵道:奶奶的,蘇烈你們兩個混蛋,一個跑到甲字軍堡,一個不知行蹤,偏偏把我留在陽關對付這些王駕家奴,這會兒若保不住多爾卡等人,怕是李子川那個小子回來不算完,可是詔令在前,不遵令,可就只能撕破臉,把這些個奉恩校尉留下了 。

正猶豫著,只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羅芳,這事我接過來了,你等退下吧!”

羅芳大怒:“誰,口氣好大,王駕詔令在前,誰敢放肆!”

眾人齊齊看向聲音的來源,監舍的入口,那裡高出地面,有臺階通下來。

一襲白衣,腰間玉帶,頭髮束起,一塊溫潤的美玉被明黃色的絲線系在腰間垂下,揹著手,面如冠玉,正是百里風揚。

他慢慢的拾階而下,嘴角淡淡笑容帶著矜持,挺腰,闊肩,直背,顯然在儀態方面有著良好的家教。

身後,曾經見義勇為的那個大漢,一身暗紅色戰袍,腰間寶劍斜挎,左手穩穩扶住,右手舉著一塊白玉鑲金的玉牒,聲音渾厚:

“當今王駕三子琰(yan),開府金城,封爵燕王到,眾人禮!”

片刻的寂靜,羅芳和一眾奉恩校尉慌忙上前,雙膝跪地,上身伏的要多低有多低,再無半點威風,因為,他們是王駕家奴,此刻見了小主子哪敢放肆,雖然三王子陳琰年少,極少出宮,眾人都沒見過本尊,可是那種王室玉牒是絕對仿冒不來的。

苟老實還有其他軍卒都按規矩行了大禮。

老傢伙心裡樂開了花:正好為難,來了個大頭,這事兒有著落了,他可一點不怕自己平日對百里風揚的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