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那個時候才六七歲,在他的老家有一戶王姓人家,他家裡田地非常多,他家一共有六個兒子,而且都正值壯年。

他家的田地種出來的糧食每年都吃不完,人一旦吃飽飯,就會想著賺錢的事。

於是呢,王老爺子就打算,將家裡的那些田地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用來種糧食,種出來的糧食只要足夠供應一家一年的伙食就行。

至於另一部分土地,就種一些能夠賣錢的東西。當時,臣的老家有人收蠶繭,而且價格還很堅挺,比糧食貴多了。

王老爺子為了能夠多賺錢,就將另一部分田地全部用來種桑樹,然後養蠶。

王老爺子確實是一個有本事的人,還是養蠶的那幾年,他家幾乎可以用日進斗金來形容,家裡那叫一個富啊,能把我們十里八鄉的人全部羨慕死……”

陳松雲淡風輕的說著,朱元璋也沒有打斷話的意思,靜靜的聽著。

“這個王老爺子覺得種桑樹養蠶是個賺大錢的活計,所以就想著讓自己的子孫後輩世世代代地都種桑樹。

天有不測風雲,這個王老爺子沒享幾年福就仙去了。他的這些兒子都是些老實人,也都非常孝順,秉承著王老爺子的規矩,一直種著桑樹。

可是後來,行情突變,蠶繭忽然不值錢了,可那些田地裡面,種的全部都是桑樹,如果當時,直接將這些田地裡面所種的桑樹全部毀掉,重新用來種糧食,那麼事情,還有挽回的機會。

可他的這些兒子們說什麼也不願意將這些桑樹全部毀掉,就那樣硬撐著,最後,賠了個精光……”

陳松說完話,靜靜的坐在那。

朱元璋揉搓著自己的下巴,臉上掛著玩味的表情。

“俺是聽明白了你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仔細想來,確實有幾分道理。可你這不過是種田,治理國家,不會是種田那麼簡單。”朱元璋搖了搖頭。

“陛下,臣說一句大膽的話。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歷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全天下的事都逃不出一個利字,如今松江府市舶司已經成了永法,雖然從沒有看過鬆江府市舶司最近的賬單,但想來賺的也很多。

以後,市舶司不止這一個。等打通了去往西方的航線,咱們大明的絲綢和瓷器都會是熱銷的貨物。

紡織絲綢需要蠶繭,而想要得到蠶繭就需要種植桑樹。海外貿易,這裡面有大利潤,靠著絲綢所賺取的錢財,要比種地多上數倍不止。

到了那個時候還會有誰安安心心的種地,南方沿海之地,恐怕都會變成桑樹地!”

陳松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朱元璋的表情,準備時刻停下來。

其實陳松說的這些,朱元璋很早之前就考慮過。

不然的話,朱元璋也不可能設定出匠戶軍戶這種東西。

朱元璋的表情變成了沉悶,他說道:“你說的這些,俺之前就考慮過。所以,俺設定了匠戶和軍戶。至於你說種糧食的地全部變成了種桑樹的地,那麼俺可以規定,天下良田不準變更,只准種糧食……”

說著說著,朱元璋覺得有些不對味兒,聲音也越來越小。

眉頭緊皺起來,一臉沉思樣。

“你這話不對勁,不對勁啊……”朱元璋朝著陳松擺擺手,“你先回去吧,俺再想想……”

陳松站起,朝著朱元璋拱拱手,告了一聲謝,走了出去。

看著陳松的背影,朱元璋思緒萬千。

“俺現在還活著,透露出去的訊息也只是昏睡,這些朝臣們就巴不得想要掀翻俺之前定的那些政策。

如果對他們有用他們肯定不會,如果對他們無用,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掀翻。這樣一來,俺定的那些東西,豈不是成了廢紙一張?”

想到這裡,朱元璋的心裡莫名開始發慌。

這種情況,是朱元璋以前未曾料到的,現在被陳松提起,朱元璋不由自主的將其往壞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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