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珊的聲音淡淡的,但總能說進他心坎兒裡去,弘曆扶額悵嘆,一張俊顏難掩疲憊,

“太后總拿家國大局說事兒,我只覺得這個皇帝做得太累了!從前我總想著,做了皇帝便能自己做主,可當上皇帝后,我卻被戴上了一頂金箍,只要太后一囉嗦,我便頭疼難耐。

如今皇額娘學聰明瞭,她不再跟我吵,直接把責任推給我,所謂的祖宗家法,壓得我喘不過氣。”

太后的這一招的確很高明,看似放了手,實則給他上了一把心鎖,

“生而為人,哪有真正自由的?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把枷鎖,皇帝身負江山社稷,肩上的責任是最重的,既然無法逃避,那就按規矩來吧!

畢竟每個人都不容易,設身處地的去想,倘若我身在皇后那個處境,大約也會覺得很委屈吧?”

這樣一想,蘇玉珊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惡。

她的情緒明顯低落,長指甲都陷進了手掌之中,弘曆疼惜的掰開她緊掐著自己的手指,正色對她道:

“你才是最先走近我心底的那個人,只是礙於諸多規矩,我沒能讓你做正妻,要怪就該怪我,你別自責。”

強壓下心底湧動的複雜情緒,蘇玉珊勉力一笑,“我沒事,我知道你的無奈,得空時你去長春宮陪陪她,我……不會介意的。”

說出最後那句話時,她有明顯的停頓,弘曆能感受得到,她說不介意是假的,只是不希望他有壓力,才會假裝不在乎。

然而富察氏族乃清廷四大家族之一,富察氏人才輩出,妤瑛又是他的皇后,太后之言他雖不喜聽,卻也明白她說得沒有錯。

為了穩固江山社稷,他必須做好表面功夫,不能被人詬病。

遲疑許久,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

二月十五這天晚上,弘曆擺駕長春宮。妤瑛事先並不知情,乍見弘曆的身影,她的眼中滿是驚詫,

“皇……皇上?”

愣怔片刻,妤瑛即刻福身行禮,弘曆淡看她一眼,眸光無甚波動,道了聲免禮。

自他登基以來,他都沒到過長春宮,妤瑛只在慈寧宮給太后請安時會偶遇他,今日他突然來此,是為何故?

妤瑛心下疑惑,直等宮人上罷茶,退出去之後,她才試探著問了句,

“皇上日理萬機,怎會得空來此?”

問出這話時,妤瑛心中忐忑,她暗自思量著,自個兒最近規行矩步,沒有做錯什麼事,弘曆總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弘曆懶得贅述,“這話你得問皇額娘。”

聽他這話音,八成是太后要求他來此,生怕弘曆怪罪於她,妤瑛趕忙表態,

“皇上您可能有所誤會,臣妾並未跟太后抱怨過什麼,更未提過什麼要求。”

弘曆緩緩側首,眸光緊鎖於她,“朕何曾說過是你的意思?皇后這般著急澄清,莫不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