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那池殘荷,真如水墨畫一般,天邊的流雲也很美,還有路邊的那片紫花,好漂亮啊!也不曉得叫什麼。”

此時的弘曆已然挪至他身邊,仔細認真的陪著她一起看了半晌,“恕我直言,今日的雲很普通,又不是什麼火燒雲,似乎沒什麼特別的。”

時常擁有的,往往容易被忽略,“你整日奔波,隨時都能看藍天白雲,自然不覺得它稀罕。”

“你在府中也能看到天啊!”他認為天幕都是一樣的,蘇玉珊卻搖了搖頭,“那是坐井觀天,只能看到很小的一片,戶外的視野更開闊,這才是真正的藍天,遼遠壯觀!”

道罷半晌,卻未聽他吭聲,蘇玉珊好奇回眸,但見弘曆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今日你的話似乎特別的多。”

蘇玉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不禁在想,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難不成是在暗示什麼?

“怎的?你嫌我煩?”

搖了搖頭,弘曆拉起她的手,溫聲道:“我喜歡聽你說話,但先前都是我在找話頭,你甚少主動與我說什麼,今日你卻願意與我分享你的心情,這讓我很意外。”

原是為這個啊!蘇玉珊抿唇笑道:“因為我開心呀!我開心的時候就想與人分享。”

她願意與他分享,是他的榮幸,但他更在意的是隱藏在她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之前的日子不開心?”

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蘇玉珊輕嘆道:“在老家自由慣了,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從來不會被限制,如今身在府邸,不得隨意外出,這種日子只能說是衣食無憂,卻算不上開心。”

背井離鄉來到京城,突然改變了生活習慣,她肯定很不適應,這一點他能理解,

“往後我儘量多抽空陪你出來散心。”

許諾雖好,但實現卻難,蘇玉珊試探著提議道:“我曉得你很忙,不能時常陪我,要不你給我一張令牌,那我便可隨時出府。”

放眼當下,似乎沒有這樣的先例,“哪有皇子使女時常往外跑的?這不合規矩。”

“我不會日日出府,偶爾出去一回。”

迎上她那央求的眼神,弘曆有一瞬的心軟,但他念及規矩,終是沒應承,“你想出去時與我說便是。”

心知規矩難破,蘇玉珊也就沒再強求,暗暗提醒自己不要逃貪心,難得今日能出來,她實該盡情享受遊玩的樂趣才是。

一路看風景的她笑容滿面,另一輛馬車中,弘晝掀開簾子往前望去,但見前方的馬車中有一截手臂伸了出來,有馬車做擋,他瞧不見車內的人,只瞧見窄袖之下,那蔥白的手指指向遠方。

見此狀,弘晝已然猜到,許是那位蘇格格正在跟他四哥說著什麼。

他們有說有笑,他這馬車裡卻是冷冷清清,身邊坐著的這位美人一聲不吭,一雙水灣眉緊蹙著,弘晝往軟墊上一靠,手肘撐在扶手上,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她,閒問道:

“夢兒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心事?”

遲疑片刻,雲夢紅唇微啟,輕嘆道:“再過幾日便是我十六歲的生辰,彩姨說到時我便得開始接客,她還說,會在我生辰那日辦一場唱賣會,價高者得。”

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她便焦慮不安,她打算一直就這樣只在留香樓賣藝,然而彩姨不肯,定要將她推至大染缸之中。

此事弘晝早有耳聞,卻明知故問,“所以你的意思呢?”

有些話,她不知該不該說,但若不說出來,她可能就會失去這個難得的機會。猶疑再三,最終雲夢鼓起勇氣對他道:

“五爺您會來嗎?”

迎上她那佈滿憂色的眼神,弘晝以手支額,不答反問,“你希望我來嗎?”

希望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而弘晝是她唯一能攀的大樹,“如若註定非得把自己交付於某個人,那我希望那個人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