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芫華早些年受過佛道洗禮,整個人身上都有種超然勿外的氣質,對於古法傳承很是痴迷,所以和在外唸書受到外來思想侵襲的靳樂微想法不同。

在她的眼裡,傳統的東西能夠批判繼承下來,取其精華用之已經是足夠了,能夠融入現代醫療所用就是存在的意義。

可是靳芫華卻不那麼認為,所以他的那些東西靳樂微沒能夠傳承下來,可是那時候整整跟著靳芫華學習三年的溫黎,卻將父親的所有都繼承的很好。

“他一直都活在我心裡,是那個古怪的老頭子,所以這些他記的通篇道理對我來說都是念經。”靳樂微將書塞進溫黎手裡。

“原本應該早些給你的,但一直等不到合適的時機。”靳樂微有些欲言又止。

溫黎翻開書的的扉頁,上面寫了一行字,字跡勁道流暢,內斂含蓄。

心如大海無邊際,廣植淨蓮養身心,自有一雙無事手,為做世間慈悲人。

溫黎淺笑出聲,時隔多年,再看到這樣的句子,好像那個喋喋不休的老頭子一直都沒有離開。

“這話是他一直掛在嘴邊的,我懷疑他修了一輩子的佛法,也就只記得這麼一句。”靳樂微也笑了。

這話的意思很通俗,人要有慈悲心,莫做惡事,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

“現在的你,是不是更能夠理解這句話?”靳樂微忽然開口。

溫黎將本子往後翻了兩頁,“或許吧。”

從跟在靳芫華身邊開始,他時常在溫黎耳邊說的一句話就是,做人不要做惡事,要懷有一顆慈悲之心、

她知道這是靳芫華在看到她將一個和自己一樣高的少年狠狠按在水裡嗆個半死之後被嚇到了。

那三年之所以他沒有將溫黎送去唸書,很大一部分的緣故也是想清除這孩子身上的戾氣,讓她能夠心裡向陽。

至今為止溫黎都沒有和靳芫華說過為什麼要傷害那個少年,可那時候十歲的她,是真的起了殺心。

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流浪兩年多還能活下來,可想而知是經歷過什麼,哪怕到了梧桐鎮,她身上的戾氣也完全沒有收斂,也是因為這個,靳芫華才將她留在身邊教養。

“父親說過,比起他來說,你身上的悟性要更大,他帶你參悟佛道的時候你也比他更透徹。”靳樂微看著她。

溫黎輕笑,正二八經從生死邊緣徘徊過的人,自然要比很多人都看得透徹。

這世間,哪裡能有絕對的善惡之分。

“慕家的事情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其中牽扯到的關聯我也不想多問,但是我相信你是遵從本心去做的。”

靳樂微不是傻子,慕家辦了兩場葬禮,死了兩個人,李萌洛瘋了,慕暖希入獄。

雖然後續爆出了慕魁元包庇兒子慕昆殺害溫言興的事情,也還是不能抵消掉她對於慕氏傾頹的震撼。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神的,微姨,我不過是將師傅認為的報應提上了日程而已,您要知道,那些人的壽終正寢,可不是報應。”溫黎合上書,抬眸看著靳樂微。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那個渾身戾氣肅殺的女孩子。

靳樂微長吁一口氣,看向她的眼中沒有懼意,多的只是疼惜。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良善,我只是希望你能記住父親跟你說過的話,心懷慈悲者則可濟天下。”

仇恨過多必遭反噬,靳芫華花了那麼長時間才將溫黎從陰暗的地獄裡帶出來,所以靳樂微是真的害怕,這個孩子會再走回頭路。

那天她是親眼看著的,那個不過十歲的孩子,眼中的殺意分明。

“微姨,我還記得。“溫黎抬頭看著她。

看到女孩子眼中的堅定,靳樂微眼中帶笑,這孩子很多時候,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透徹。

溫黎離開之後,緊跟著其後推門而入的男人去到靳樂微身邊。

“我剛看到那小丫頭出去了,你真的打算讓她代表靳家去比賽?”

靳樂微手上仔細擦拭父親的照片,輕輕的放在了一旁,“寧洲這個地方或許對於她來說都是些痛苦的記憶,換一個地方,這孩子也許能夠活得更好。”

“你倒是為她殫精竭慮的安排。”

“以黎黎的本事,這場比賽已經一定能夠取得好成績,這些名氣能夠為她的未來鍍金,也能過的更加舒服。”靳樂微接著說。

“你還聯絡樂帝都醫藥協會的好友,為了這孩子能到帝都開始新的生活,你可真是費盡心思。”男人輕笑出聲。

靳樂微沒再說話,其實她能夠感覺得出來的,那孩子心裡是沒有歸屬的,哪怕在靳家生活了一段時間,跟著靳芫華踏盡山水,在她的眼中一樣沒有故鄉和遠方的區別。

她忽然想到了那個在溫黎身邊出現的男人,或許,他會是不一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