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蕤冰便到了。

對著楚鱗福了福身子,這才是真正的柔弱無骨我見猶憐。一瞥一笑都如春花燦爛,一言一行都似秋菊靜美。

原來封子好這口啊!這要擱我我也喜歡。呸呸呸!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

楚鱗垂著頭絞著自己的衣袖,不敢抬頭看她。蕤冰說話時,她迅速抬頭看了一眼,又把腦袋垂了下去,只敢悄悄打量。

蕤冰從一進門,就發現了楚鱗其實是個姑娘。她不知道一個害羞的姑娘為何要來找她,既然對方還喬裝了一番,自己也不好拆穿,依舊用著“公子”的稱呼。

“你……坐……請坐。”

蕤冰前往箜篌面前坐好,柔柔地問道:“不知公子想聽哪支曲子?”

“破……破陣子。”楚鱗小聲說道。

蕤冰輕笑了一聲,“好。”

隨即手指輕撥,卻似有千軍萬馬奔湧而來。

像是看見了黃沙漫漫風雪殘卷,搖旗吶喊的將士,血跡斑斑的刀,森森白骨與還未腐爛的肉。

天地也為之變色,風雪也擋不住他們的意志,滾燙的血漿噴灑在凍硬的甲冑上,結成了冰,結成了戰友對自己的護佑。

哪怕連明月也不忍看見,連神靈都會將此放棄,天地了無明色,而他們是唯一的光,刃上的寒光。

終於,在一聲悲鳴中,什麼都消失了,無論是敵軍還是將士。

楚鱗噙著淚水,久久沒有說話。

很難想象,這支如此蒼涼的曲子來自這樣一為柔弱女子的指尖。蕤冰也沒有想到這位看似害羞的小姑娘,卻喜歡聽這樣悲壯的曲子,還共情頗深。

《破陣子》據傳是古時候的一為將軍所作,而他所處的那個時代,是個無比殘酷的亂世。雖然名為破陣子,但結局卻是亡國滅種。

後世之人聽著尚且傷心,那作曲之人該是何等絕望。他們覺得只要自己還在抵抗,國家就還沒有滅亡。

絕望,又滿懷希望。

“蕤冰姑娘,你彈得很好。”

楚鱗坦然地看著蕤冰,眼神中沒有害羞沒有侷促,只有深切的悲哀,同剛才判若兩人。蕤冰知道,她懂了。

“請再彈一曲《無猜》。”

蕤冰依然是輕聲回了句“好”。

這一次從蕤冰指尖下流淌出的是輕快歡愉的氣息,一掃剛才的肅殺死寂氛圍。

《無猜》描寫的是一對男女的愛情,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再到耳鬢廝磨共生華髮。整體曲子輕快明朗,像是個笑起來眼中有星星的姑娘,為你講訴著她的故事。

楚鱗聽得認真,不時也露出吃吃的笑,活脫脫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一曲完畢,楚鱗還沉浸在那種甜蜜的氛圍當中,足足過了好久才反映過來。

楚鱗侷促地誇讚著蕤冰,眼神又恢復了剛才的躲閃與靈動。

“那個……蕤冰姐姐,我……我很喜歡你,我們能做朋友嗎?”楚鱗抬頭說完後便立馬低下了頭,用餘光觀察著。看得出來光是問這一句話,就費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蕤冰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有些驚訝。明明一個人來醉花樓,怕得不行,但還是壯著膽子來了,喜歡戍邊悲歌的同時也能欣賞這種甜蜜清新的曲子,當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楚鱗見著蕤冰有些發愣,忙急急解釋:“蕤……蕤冰姐姐,你別誤會,我不是……不是什麼放浪的公子哥,絕對沒有戲耍姐姐的意思。我也是,也是女兒家。”

楚鱗手足無措地胡亂比劃著,急得都站了起來,摸摸臉又摸摸胸,試圖讓蕤冰相信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