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斧頭打定了主意,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施令窈也沒心思閒聊。

她默默在腦海中演練起見到耶孃她們的場景,畢竟在別人眼裡失蹤,又或者說是死了十年的人突然上門尋親,怎麼看怎麼奇怪吧?

為了增強可信度,除了她這個人,施令窈想,她應該再下點猛料。

是說阿姐送給她的新婚賀禮是一筐十分辣眼的風月小冊,還是說阿弟十二歲那年學人家英雄救美,卻被揍得鼻青臉腫,扯了幌子說要去問二姐夫學問,在謝家躲了半個月才敢回家,又或者說阿耶喜歡把私房錢藏在他書房那口青銅獸底座下面?

施令窈不禁有些苦惱,家人們的小把柄實在太多了,她一時不知道該說哪個,才能達成會心一擊,讓她們相信她是真的施家二孃。

她默默嘆了口氣。

拱衛著汴京城的高聳城牆漸漸映入眼簾,方斧頭聽到她嘆氣,以為她是擔心進城的事兒,想了想,笨拙地安慰道:“施娘子莫急,我待會兒將驢車停在茶寮旁,您進去坐著喝茶,我進城去給您家人送信,有您家人擔保,您就能順順利利進城回家了。”

但願如此吧。

施令窈點了點頭:“方大哥,多謝你。”

方斧頭將驢車停在茶寮外的小樹林旁,又給了小二幾個銅板請他幫忙看顧著。

若放在從前,方斧頭哪裡捨得,但託那位貴人和自家桃紅的福,他也知道該花的時候不能摳門。

茶寮里人不多,店小二每日迎來送往,八面玲瓏,見施令窈一身不凡,雖說樣式看著是老氣了些,經不住那張臉生得著實出眾,往那兒一坐,嚯,面前的桌子都像是變成了紫檀木的,那叫一個貴氣!

店小二熱情地湊了過去:“這位貴人,可是要暫坐著歇歇腳麼?咱們這兒有上好的茶葉,沖茶的水都用的是汴京城三十里外那口浮雲泉呢!每日天不亮就有人揹著泉水過來,新鮮著呢,您嚐嚐?”

施令窈此時心亂如麻,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就算給她喝隔夜的水也不覺得有什麼:“來一壺清茶就好,多謝。”

店小二推銷失敗,但還是十分熱情地應下了:“噯,貴人請坐,茶待會兒就來!”

方斧頭看著剛剛對著自己還一臉不耐煩的店小二變臉,心中暗暗咋舌,到底是汴京城裡的貴人,店小二都是勢利眼,難怪不敢怠慢。

施令窈將身上繫著的玉佩交給方斧頭,又重複了一遍施家所在的位置,見方斧頭連連點頭,笑著道:“多謝方大哥替我走這一趟。”

方斧頭訥訥地搖頭,抬頭看了看天色,與施令窈告別後,連忙往城門走去。

他不敢耽擱,按著施令窈給的地址,去了安仁坊。

汴京城講究的是東貴西富,方斧頭第一次來這種連腳下踏著的青磚石都比他身上衣衫光潔平整的地方,緊張得來走起路來都是同手同腳。

但他抬頭看了看那座宅邸,門口的瑞獸石像仍舊氣派,但看著,總有一種寥落感。

方斧頭晃了晃神,連忙上前叩門,但許久沒有人應聲。

就算施娘子的家人再擔心她,也不至於發動了全府的人去尋吧?

方斧頭正納悶,就見有人溜達著路過,見他傻愣愣地站在施府門前,笑著道:“這府上的主人家早就搬走了,你可別敲錯了門。”

早就搬走了?

方斧頭糊塗了,湊過去又問了幾句,路人好心替他解疑。

“施公一家搬走也有五六年了吧,彷彿是他妻子因為小女兒的死受了打擊,身子一直不好,一家人索性搬回了江州老家。可憐了這座大宅子,可是聖人賜下的太師府邸呢,那麼氣派,現在也荒廢了。”

路人嘆著氣,搖頭晃腦地走了,徒留方斧頭愣在原地。

這家人早就搬走了,但聽桃紅說,施娘子昨日才與家人走散。

但看施娘子一身富貴,怎麼著,也不至於騙他們啊?

方斧頭有些納悶。

他匆匆趕回茶寮,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了施令窈那家人早已搬走的訊息。

施令窈臉上的期待之情瞬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