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人卻慢慢的死寂下來,彷彿行屍走肉,很聽話,卻令人心疼。

樓月卿聽言,靜默片刻,才問:“南宮淵臨死前給我留的信呢?”

寧煊眸色微動,拿出那一封帶血的信函交給她。

信封早已染上大片血跡,且佈滿皺褶,從信封上就能看出,這封信曾經歷經何等腥風血雨才送到她面前。

樓月卿眼眶倏然紅潤,眼底的瑩潤強忍著才沒有滑落,顫抖著手接過了信封,接過之後她沒有立即開啟,而是握在掌中許久,鼓足了勇氣,才開啟了這一封南宮淵留給她的遺書。

信沒有被開啟過,因為封蠟還緊貼著,她顫抖著手撕開了信封,拿出了裡面的紙,緩緩開啟,許久未曾見過卻眼熟的字跡映入眼簾。

賢妹芳鑑:

見字如唔,自前分迄六載,此中常聞汝者,直欲往看,奈何不暇分身,所恨,知汝一切安,心安矣!

你我相識多年,吾無求矣,今有一事相托,願卿能許,今東原鼎沸,南宮翊野心欲奪楚江山,吾不能阻深感慚愧,今罪及無復生,吾女雅芳年而不與吾共死,吾將女寄,願在爾吾舊顧之,讓其一世安然無憂,先敬謝恩!

自此陰陽兩隔,再無相見之日矣,願卿勿以吾身而傷悲,人有為同,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願卿多愛,此後珍重!

—南宮淵遺字。

短短的一封信,南宮淵寫了兩張紙,字跡墨汁穿透了紙張,可想當時南宮淵寫下這封書信的時候心中是何等沉重。

他其實並非沒有生路可言,他既然事先得知寫下這封信並且還送走了南宮雅,便可以看出他不是沒有機會逃離,可是他一身錚錚鐵骨,又豈會願意苟活,寧死也不願意逃離他的家國苟延殘喘,唯獨捨不得他的女兒和他一起死。

他或許知道,就算他不留下這封信託孤,他們也會保護照顧好南宮雅的,只是作為一個父親,他想最後再為自己的女兒鋪好一條萬全的路,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樓月卿看完信後,站在那裡久久不懂,不言不語,寧煊見她如此,拿過她手裡的信看了起來,當看到上面蒼勁有力卻有些潦草繁亂的字句時,面上也透著難掩的悲痛。

樓月卿站在那裡沉靜許久,一開始只是紅著牙抿著唇,可最終還是忍不住滑落了淚痕,緩緩蹲下,抱著頭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沁出滴落在地,只見她身子微微顫慄。

她在哭。

哭的很壓抑,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卻終究熱不住淚流滿面,沁出指縫沾溼了衣袖,滴落在地上。

寧煊沒有出言安慰,只是別過頭去沒有看她,可面上的一行淚痕卻足以看出,他的悲傷不亞於樓月卿。

他和南宮淵年少相識,雖然他比南宮淵小几歲,可卻脾胃相投,到現在也有將近二十年的交情了,每年他都會去幾次東宥和南宮淵把酒言歡,時常書信往來,那是過命的交情,南宮淵的死,他心中的悲痛,比樓月卿還要深。南宮雅被送進房後,莫離親自為她沐浴更衣伺候她歇息,她也很聽話的讓做什麼做什麼,因為身心俱疲,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可是沒多久,她就醒了,是被噩夢驚醒了。

她又做夢了,夢到了父王,夢到了她生辰那日父王陪著她泛舟遊湖,給她做長壽麵,夢到了父王出事前送她到紅菱那裡時的諸多囑託,他說讓她先和紅菱來找月姑姑,他很快就來和她匯合,她信了,可是他食言了,他死了……

她沒親眼見到,卻莫名夢到了父王被萬箭穿心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一幕……

一聲驚恐大叫後,她猛然起身,氣喘吁吁,心驚膽顫。

可剛一坐起來,心驚之後,她便神色一怔:“……月姑姑……”

樓月卿坐在那裡有些心疼擔憂的看著她,伸手為她擦拭額間的冷汗,聲音輕柔溫軟:“雅兒可是做噩夢了?”

南宮雅一時有些怔愣:“我……姑姑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