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用枯枝和觸鬚構造的巨大人形,在四條單薄的鎖鏈下,跟著前方渺小的黑影亦步亦趨。死氣沉沉,像個木偶,無論是那巨人還是牽動祂的黑影,機械一般在骸骨的擁簇下緩步前進,每一次邁步引發一場地震,不祥的黑氣在巨人的起伏中噴發而出。

羅莎在哭泣,她的眼睛鎖死在那個黑影身上,流著眼淚,抽搐的嘴唇卻露出一個恐懼的笑容,跪坐在【蛇】的屍骸裡,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尖叫。

祂注視著自己,只注視著自己。

那些圍攏著的,曾經如同狼群一樣的魔人已經跪倒在地,抽搐的身體已經脫離了正常的範疇。骨刺在面板上跳舞,逃逸的肉掐住氣管,魔人的身體背叛了自己,而意識早已上了刑場。

羅莎意識到自己能思考,眼前的異常就像暴徒狠狠衝撞著精神理性的門窗,她看到那個熟悉的黑影如訊號一樣失真,被束縛的巨人流淌著黑泥。

誰才是主體,誰才是分身。

人類在危機關頭會爆發出超常的潛力,羅莎覺得此時的自己兇險無比。但最後甦醒的,只有最後的責任感。以意志拖動麻木的軀體,強忍著面部扭曲的刺疼,控制嘴唇開合,聲帶發出思想。

“我……願意為一切負責……懇求……放過流亡者……其他人……一切……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肉眼可見的,捲起了風暴,瘟疫和死亡濃郁到呼吸可聞,複合的聲音在頭腦裡炸響,羅莎趴下了身子。

“我答應了他們,會保護你的安全,這是我的承諾。所以我不會控制你的血液、肌肉、骨骼還有神經,你會保持著和他們正常交談的精神,直到我們的幫助過程完成。”

聲音中滿是無情的空洞感,羅莎感覺像是和一片天空交談。恐慌再次佔據腦海,她跪拜著,將身軀蜷縮成球。

【萊爾】對這種反應很不滿。

“你覺得我該做什麼,摟著幻影的屍體,哭訴死亡帶來的悲痛,在埋葬中傾訴離別,將怒火施加在你身上?就像用手指按壓螞蟻一樣,呵呵呵……”

高大巨人拉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那張恐怖的臉湊近到羅莎面前。

“我確實想這麼做。但你當我是什麼了?我可是幻影之主,預備邪神,最具代表性的降靈術士!沒有東西能審判他們的生命,死亡,只是我手中的玩笑。”

綠色極光降臨,在降靈術的召喚之下,幻影的碎片重新凝聚。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無害的族群要怎麼繁衍壯大,最終,這個問題還是回到了我自己的手中。 ”

“成為一個整體,他們構成‘仁善’,而我掌管惡意。將靠近他們的惡意抽乾,成為惡毒的源泉,讓幻影成為我的部分,我來受傷、來痛苦、來暴怒、來懲戒。”這樣的特殊族群並不是沒有,只要作為領袖的個體足夠強大。

奪魂者體系,以領袖強大的靈體承擔一切。

【我可以,可以做得比海倫娜更好。】

噩兆巨人抓住了那些琉璃一樣的碎片,一點一點拼到臉上,幻影的碎片被容納到邪神的個體中,成為了一張潔白的飽含善意的面具。惡意從孔洞噴湧而出,沿著潔淨的弧面流淌而下。

【幻影的善意中和神的惡意,噩兆巨人在平衡中達到了完整。】

鎖鏈崩碎,噩兆巨人從黑泥中站起。枯木一樣的四肢,觸鬚盤踞的身軀,潔白的面具,從空洞流淌的惡意,一切和啟示預見的那個噩兆一模一樣。邪神幼體成長到極致,邁入成熟期,神骸,邪神行走在世界的軀骸,容器。

【你知道我幻想這個時刻幻想過多少次嗎?萊爾】

【每次都遠不如現在悲傷。一切都已被註定,我們是被規定好方向的棋子。】

【唯一的辦法,邁入更高的層次。】

【把那個昏昏欲睡的傢伙,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