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娘想起蔣沐文聽到幼娘吐血那一刻的表情,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一刻,她以為蔣沐文會殺了她。她毫不懷疑她從蔣沐文的眼中見了猶如實質的殺意和殘暴。顧四娘又忍不住顫抖了幾下,“安然妹妹,我們應該早點將大姐姐的情況同大家說明的。”

宋安然握了握顧四孃的手,“現在也不遲。”

顧四娘點點頭,“希望如此。”

很快顧太太領著方氏趕了回來。

方氏寒著一張臉,嘴裡一直在抱怨,“親家太太,你做事太不靠譜了。大少奶奶吐血,這麼大的事情,你到現在才告訴我。要是大少奶奶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找你們顧家說道說道。”

顧太太陪著小心,“是我們的錯。我們之前考慮不周。”

“夠了,什麼考慮不周。我看你們就是私心太重。”方氏看也沒看站在廊下的宋安然田姨媽,拉著顧太太直接進了臥房內。

顧四娘很緊張,“安然妹妹,現在我該怎麼做?”

“去請大夫來吧。”

“已經請了。姐夫說原先的大夫不行,讓人去太醫院請太醫過府。安然妹妹,我和娘是不是耽誤了大姐姐的病情。要是因為我們,大姐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該如何是好。”

宋安然只說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

田姨媽不甘寂寞地說了一句,“這就是命。”

宋安然翻了個白眼,田姨媽就不能安靜一會。

田姨媽哼了一聲,宋安然這個小賤人,絕對不會一直得意下去。

很快松鶴堂的紅衣姑娘來了。

紅衣先給宋安然田姨媽顧四娘行禮,“老夫人聽說了大少奶奶的事情,所以特意派奴婢過來看看。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宋安然說道:“能不能讓人去催催,太醫怎麼還沒到。”

“好的,奴婢這就讓人去催一下。對了,大少奶奶現在怎麼樣呢?”

宋安然搖頭,“我一直沒進去,也不知道大表嫂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紅衣微蹙眉頭,“那我先進去看看。不親眼看一眼,奴婢沒辦法在老夫人面前交差。”

“我也進去。”田姨媽有些興奮。

宋安然沒吭聲,她不喜歡病房,不喜歡生病,不喜歡生老病死,更不喜歡活人和將死之人的告別。

可是紅衣和顧四娘都不肯放過宋安然。

紅衣看著宋安然,“表姑娘跟奴婢一起進去吧。表姑娘一直守在這裡,總不能不進去看一眼。”

“安然妹妹,你同一起進去看望大姐姐吧。我聽碧翠說起過,也聽大姐姐提起過,她們都說安然妹妹很好。”顧四娘拉著宋安然的手。

宋安然嘆氣,“好吧,我跟你們一起進去。”

四個人連貫進了臥房,小小臥房頓時顯得格外擁擠,空氣不暢。那味道格外酸爽,宋安然差一點就有了嘔吐的衝動。

屋裡的光線也有些暗,適應了一會,宋安然才看清蔣沐文就坐在床頭,緊緊握住顧氏的手,一改往日的騷浪勁,一臉深情又焦急擔心的模樣。這樣子的蔣沐文,和平日裡那個蔣沐文,根本就是判若兩人。任誰看到此刻的蔣沐文,都不會相信他就是個貪花好色,眼高手低,整日裡遊手好閒的浪蕩公子。

顧氏已經醒了過來,她痴痴的望著蔣沐文,無聲的流淚。或許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將不久於人世。或許她是在遺憾,為什麼成親三年,直到現在,蔣沐文才肯施捨她一次深情凝望。也有可能她在後悔,沒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讓他不足月就生了出來,結果一命嗚呼。

總之顧氏三年的婚姻生活,就是一出活生生的悲劇。這出悲劇將她從鮮活的小姑娘折磨成病魔纏身的黃臉婆。

顧氏努力張大嘴巴,她有好多話想對蔣沐文說。她想求蔣沐文,以後都對她這麼好,可不可以?以後他們還會有孩子,對不對?以後他們還能白頭偕老。很多很多的期待,話到嘴邊卻變了一個樣:“相公,我快不行了。”

蔣沐文沒有吭聲,他只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給她足夠的力量。

顧氏笑了起來,能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得到相公的感情,她覺著已經不遺憾了。“相公,妾身如果去了,你會記得我嗎?會記得每年忌日的時候祭拜我嗎?”

蔣沐文鄭重的點頭應下,“當然記得,一輩子都不會忘。”

顧氏開心地笑了起來,“真好。我一直盼著這麼一天,老天開眼,終於讓我等到了。能得相公憐惜,妾身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