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陶碗一一擺開,單手提起酒罈,眾人這才發覺他並沒有用眼睛盯著酒碗,酒嘩嘩地流出來,卻沒有一滴灑在外面。

侯景輕輕探身,用手在老道的眼前晃了晃,老道眼神絲毫未變,似乎是沒有察覺。

侯景大驚,連忙賠罪:“在下無禮,向道長賠罪。”

老道毫不在意,一臉淡然的將酒罈放下,輕聲道:“不錯,貧道確實是個瞎子……但在黑夜裡面,我卻比你們看得更清楚。”

高歡一眾人聽老道自陳自己是瞎子,都驚訝萬分:“道長神功了得,我等竟無一人看出道長患有眼盲之症。”

“貧道眼雖盲,心卻不盲!世人以肉眼觀人,貧道以心眼觀人。”

“道長也懂相術?”

老道聞言長嘆一聲,不自覺回想起十五年前那次武川鎮之行,那次將他一身驕傲擊碎的相面之旅。

那次相面之後,他焚燬了相書、刺瞎了雙眼,轉而潛心修道。

卻不想,十五年後,一群同樣命格的不速之客闖入了他的清修之處。

這證明相書是對的,而他錯了。

念及此處,老道大笑:“相術,小道爾,十五年前,我便焚相書棄此道了。”

老道語氣充滿自信,眾人愈覺他不凡,司馬子如帶著滿腹疑惑問道:“道長目盲,如何看相?莫非世間真有以心眼觀人的法術?”

“貧道看相,看得是骨相,不是面相!”

司馬子如移步至老道前方,俯身一揖:“既如此,道長可否為我相上一面?”

“自無不可,請公子伸出雙手。”

司馬子如笑著將雙手伸到老道面前,老道說了聲得罪,便從的司馬子如的頭骨開始,一直摸到手指尖。

而後,老道沉吟不語。

見狀,司馬子如挑眉:“如何?”

“三公之相,貴而無險,可惜……可惜呀……”

老道邊說邊搖頭,看起來和招搖撞騙的神棍一樣,但是司馬子如臉上卻無半點怒色,哪個神棍能拿出《太平經》《連山》這種失傳的典籍。

“可惜什麼?道長但說無妨。”

“可惜富貴不能長久!”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大丈夫能得富貴已是天幸,焉能苛求萬世不拔之基。”司馬子如莞爾一笑,退回人群。

孫騰見老道將司馬子如評為三公之才,羨慕至極,急不可待地將手伸了但老道面前:“洛陽永寧寺的高僧說我至少可以作到一州刺史,你算得可不要比他低了!”

眾人齊聲大笑,老道摸完孫騰骨相,正色說道:“當世可為宰輔!”

孫騰輕輕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