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見東方白不發一言,自報家門:“我是朔州徵虜府外兵參軍張瓊,曾受楊公恩惠,但是乞援一事……”

說著張瓊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東方白心頭瞬間籠罩上一抹陰雲,微微欠身:“請參軍幫我通稟臨淮王一聲。”

“通稟自然不成問題,只是臨淮王見不見你卻不是我一小小的參軍可以置喙。”張瓊點點頭,釋放出善意。

東方白俯身再拜:“不論結果如何,某代懷朔萬餘軍民拜謝參軍。”

張瓊見東方白身披甲衣、手執長槊又彬彬有禮,頓感驚奇:“還不知東方郎君表字?”

“仲玉!”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好字!”

“……”

有張瓊作陪,東方白順利進入了雲中郡府,恭恭敬敬遞上印信,言求見臨淮王殿下一面,然而那堂上的僚吏卻是不肯打擾元彧,直到張瓊奉上一塊不小的金餅,那僚吏才不急不緩的駛入。

半晌不見迴音,東方白二人便在清冷的廳堂踱來踱去。

“啪!”一枚黑玉棋子順著兩根柔若無骨的手指落到紫檀木的棋盤上,擊出鏗然脆響,手指的主人是都督北討諸軍事元彧元文若。

話說元彧本名元亮,因其風神運吐,俊美而有風韻,衣冠高雅,又博覽群書,常自比於“王佐之才”荀彧荀文若,宣武帝特下詔元亮更名元彧,以取定體相倫之美。

雖然名字中都有一個彧字,同樣字文若,但是元彧與荀彧之間的差距簡直簡直就是一條鴻溝,若螢火比皓月、譬如駑馬並麒麟。

若是讓元彧吟詩作賦,那必然是冠絕士林,可若是讓他臨陣破敵,那可就太為難人了。

並不是說他有多廢柴,而是他只擔任過衛將軍之類的虛職,從來就沒有領過兵,更何況是擔任十餘萬大軍的統帥。

那麼,皇帝、皇姨夫為何要用從未將兵的元彧呢?

是他們傻嗎,顯然不是!

這得從梁魏兩國的用人法則說起,梁魏用人法則第一條,首用宗室。

第二條,重用降人,南朝用北朝降人,北朝用南朝降人。

為什麼呢?

因為降人的忠心度有保障,當然,也有反覆橫跳的,不過大多數還是比較安分。

至於真正有才能的將領,像是魏國的李崇、刑巒,梁國的韋睿、裴邃、曹景宗,都只不過是救火隊員。

因為近三百發生的一連串權臣篡位事件已經讓兩國皇帝恐懼了,二人都不希望麾下出曹操、劉裕這樣的強人。

對於兩國皇帝來說,穩定家天下永遠排在第一位。

說清這三點後,謙謙君子臨淮王元彧掛帥也就不難理解了,北魏宗室裡的老將元英、元澄等人早就成了冢中枯骨,近些年又發生了數次宗室叛亂,皇帝更加不敢啟用性格強勢的宗室領兵。

如此一來,不讓元彧領兵還能讓誰領兵,至少元彧的才華在宗室之中還是較為出彩的。

接任大都督職位後,元彧深感責任重大,他深刻的總結了趙括輕兵冒進的教訓,制定了“深溝壁壘,與敵相持,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防禦策略。

表面上看,元彧的軍事策略並沒有過多指摘之處,反而高度契合王翦、諸葛亮的用兵風格。

但實際上,這是個典型的紙上策略,六鎮一旦淪陷,北方諸鎮叛軍合流,勢力倍增,元彧苦心構築的雲代防線能不能擋住叛軍兵鋒完全是未知數。

只要叛軍撕開一個口子,元彧苦心構築的數百里防線就會失去作用,防線上來不及撤退計程車卒將會任敵宰割。

與元彧對弈的人是朔州刺史樓寶,旁邊坐著長流參軍周惠達,在一旁默默觀局,若有所思。

周惠達年歲將近三旬,自幼好讀書,容貌漂亮,舉止有節,有謀略,也是皇姨夫元叉為元彧指定的謀士。

元彧的諸多手筆,多事出自他的策略。

“懷朔使者東方白求見,言有重要軍情。”元彧、樓寶對弈談笑間,僚吏拿著楊鈞的親筆書信、印章趨步入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