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耿家村的,過來說賣田的事。”

里正指指身後跟著過來的耿青,向門房老頭說明了來意,後者看了眼他身後的年輕人,便引領著走過風水壁去往前院。

一路上,耿青不免四下打量,周圍多盆栽花圃,遠處還有涼亭水榭,飛狐縣雖說大縣,豪紳並不少,但在牛家集這塊兒,有這樣的宅院可算得上是奢華了,單憑他一人之力,恐怕根本弄不倒這位劉老爺。

進了待客的廳堂,丫鬟端來茶水放下,便匆匆離開,里正坐在一旁很自然端茶品嚐,顯然常來這裡。

不多時,院中的管事過來,他身後多了一個肥胖的身形,著金線方孔袍子,邁著步履由兩個俏麗的丫鬟侍候著,過來首位坐下。

耿青是見過他的,正是那日乘坐牛車過來的胖男人。

茶水呈上,劉邙先是跟里正寒暄幾句,目光才打量起旁邊看上去手足無措的青年,摸著上唇些許鬍鬚,笑眯眯地開口。

“小哥,我們是否哪裡見過?”

“回劉老爺,前兩日,你去耿家村時,我們在村口見過。”耿青慌忙起身,儘量讓自己看上去誠惶誠恐,不等對方接上話,倒豆子般就將過來事說了出來。

“我爹被打了一個棍,小的又大病初癒,揮不得鋤頭,也知道耿家村鬥不過您,還不如先一步跟著老爺吃口飯。”

往往越是這般,越是沒有城府,劉邙喜歡這種人打交道,目光詢問的看去里正,後者點點頭,從懷裡摸出那張田契,交給院裡的管事,黑字白紙,有些褪了色的官印,都是做不了假的,到了他手上,就算今日不給對方絲毫的錢,也能白得一畝田。

對方就這麼拿了田契過來,敢這般做的,要麼老實交巴,要麼步步算計、心機極深,可耿家村幾代人就沒出過什麼能人,又大字不識,也沒聽說有這麼一號人物。

劉邙自然將後者摒棄,眼下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也不是那般老實,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阿諛奉承,唯利是圖的小人而已。

這種人,他反而更加喜歡,只要自己有錢有勢,能像條狗一樣乖乖聽話,在自己腳前討好的搖尾巴。

隨後,聽完里正給他做擔保,劉邙想都未想,就讓人端來了數十吊錢,又著人寫了文書,讓耿青畫押。

“王里正作保,我自然信得過,耿家村三十畝田,上等良田十畝,每畝值十五貫、中田二十畝,每畝八貫,合計二百三十貫,我取六十貫為定金,你看合數否?合數就畫押吧。”

雖然不清楚這個朝代的田價,但耿青肯定知道里面有貓膩,絕對壓了價的。

院中管事,特意念了一遍契約內容,然後讓耿青看,上面是繁體楷書,要說不認識那是假的,但眼下,他拿著筆猶猶豫豫不敢下筆,“那個......劉老爺,我不識字,自己名字也不會寫。”

“簡單......告訴我家管事你名字,他寫一筆,你跟著寫一筆,然後蓋個手印即可。”

耿青‘哎’了一聲,說了自己耿青的大名,學著對方一筆一劃,將字簽上,隨即又按上紅紅的指印。

那劉老爺看著遞過來契約,看著上面白紙黑字寫的名和手印,大圓臉笑的更彌勒一樣,招了招手,讓耿青將錢收下。

“劉......劉老爺,六十貫太重了,能否換成銀兩,真金白銀的才能晃的我那幫鄉親眼暈。”

劉邙愣了一下,隨即笑的更大聲,連連揮手:“眼暈?哈哈.....這詞用的妙,來人!去庫房換成銀錠。”

旋即,帶著笑聲,又補充了一句:

“帶這麼銀兩不方便,路上遇上歹人便是麻煩,這樣,我遣兩個心腹跟你一起回去。”

說完,旁邊兩個護院心領神會的過來,待到管事帶著六十兩銀兩回來,便由二人幫忙裝進包袱,替耿青扛著。

“謝劉老爺。”耿青誠惶誠恐的拱手行了一禮,與里正帶著那兩人離開。

遠去的身後,院中管事湊近自家老爺,望著那邊走到庭院的背影。

“老爺,真用兩百三十貫買?”

“誰說的?”

劉邙笑眯眯的彈了一下手裡的契紙。

“六十吊錢,買三十畝田,白紙黑字可是寫的清清楚楚,又有里正作保,那就都是我的了。明日,叫上家中所有護院,我們去耿家村收田,不給就往死裡打,這回是我們佔理。”

……

從劉宅出來,耿青微笑的向跟隨的兩個劉家護院拱拱手。

“兩位請。”

陽光升上雲端,正傾瀉下來,耿青面容微笑,緊抿雙唇,那模樣越來越像一頭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