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也是碰見滿臉紅痕的耿大春,耷拉著腦袋走在村裡,沒人搭理他,一過來,就躲開,遠遠的瞧著指指點點,令得這壯實的青年將頭埋的更低。

要是遇上性子烈的村中婦人,扯開嗓子就開罵,將他從自家門口趕開,有閨女的人家,更是將院裡的衣褲收起來,朝屋裡叫嚷,叮囑閨女不要隨意出門。

聽到這些話,耿大春死了的心都有,就算如何辯解沒有拿過,也沒人信他,畢竟整天在村裡遊手好閒,不是他還能有誰?

就連一向要好的兩個夥伴,也被家中大人警告,只得遠遠看來一眼,就扭頭走掉。

“我真沒拿過......真沒拿過......”

想著村裡人看他眼神,耿大春碩大一個小夥,蹲在村口一顆樹下盯著草葉攀爬的蟻蟲直哆嗦。

“我信你沒拿過。”

陡然的話語聲傳來,耿大春偏過頭,就見耿青微笑的蹲在了旁邊,猶如魔鬼的口吻,在他耳邊輕說道。

“因為......那褲衩是我拿的。”

“你.....大柱......你.......”

耿大春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笑眯眯的臉,就像一頭眯眼的狐狸臉,只感一股寒冷直竄背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從未想過以前老實交巴的一個人,能笑的讓人感到害怕,換做往日,說不得已經撲上去揍他一頓。

然而,剛一想動,身子又停了下來,生怕面前這個耿青對他還有什麼壞心思,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

“大柱......咱倆也是親戚,你看我這模樣,往日的仇,不如就算了吧。”

耿青只是笑了笑,按去他膝蓋,撐起身子,“以後再說,聽話就行。”故意留下半截話,便去了村外田間,叫回老兩口。

這般日子持續三日,穀風機也拼完最後一塊木頭,四腳挺立,機身四四方方,像口箱子。

耿青拿了家裡的陳稻一邊從上面倒進去,一邊手搖木扇,飛快轉動的扇葉頃刻吹出一大串灰塵,從下方出口落進簸箕當中,舒服的打了一個響指。

“完美!”

站在一旁的耿老漢夫妻倆,激動的上前,寶貝似得摩挲,農人收割莊稼,晾曬穀物後,通常都要篩灰,有了這東西,不知能節省多少力氣和時辰。

而且還是兒子手裡做出來的,意義又是不一樣了,老兩口搬著穀風機就想跑去外面,叫左鄰右舍過來看,但被耿青阻止。

“爹、娘,這臺我想拿去城裡賣了,換些錢財,買上一些工具,村裡人多,往後做兩三個大的才好使。”

婦人有些不捨得,被耿老漢呵斥一頓才聽了進去,耿青隨後去叫來了大春,讓他找兩個人過來抬這東西入趟縣城,雖說不情願,可一想到在村裡的處境,還是點頭同意。

村裡聽說起這件事,蜂擁過來看稀奇,見到耿老漢神氣的演示一番,看的一幫村漢村婦都跟著激動,嘴都合不攏,這年頭誰家添置一個傢俱都只得慶賀,何況有了這麼個東西,做活都比別人快,頓時看耿青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大柱這病,我就說是福星嘛,你非要說是被鬼迷了。”

“就是,要是被鬼迷能有這本事,我也情願被迷幾日。”

七嘴八舌的聲音裡,大夥知道這東西要拿去城裡賣,換一些木匠使喚的工具,給村裡做更大的穀風機,大春還有那兩個叫二蛋、石頭的兩個青年頓時被家中大人扯著耳朵叮囑。

“路上照顧好大柱,要是有什麼事,你們也別回來了!”

就這麼說定之後,第二天一早,三人早早過來,耿青帶上婦人烙好的餅子和塞來的十幾枚銅子,與抬著穀風機的大春他們,一起出了村子。

遠遠的道路間,一輛牛車吱嘎吱嘎由遠而近,沿著村外泥路過來,車斗立了傘蓋,一個銅紋袍的富態中年男人坐在上面隨車架搖搖晃晃。

後面還有七八個穿著短打服飾的男子,架勢拿捏的雄赳,一看就是打手護院一類,瞧見搬器物的四個青年,車架上那富態的男人瞥了眼他們手中抬著的器物,抬手讓車停下,微昂下巴,抬手掃過周圍剛下了籽種一畝畝田地。

“這片地都是耿家村的吧?”

一旁,耿大春湊近耿青小聲道:“大柱,他是劉老爺......咱們牛家集最有錢的。”

耿青點點頭,再看去對面牛車裡的富態男人,臉上瞬間堆起笑容,像是見著了親人般。

“回劉老爺的話,這裡確實是耿家村,要是需要什麼,你儘管開口。”

“哼,需要什麼,也是找你村裡的老人,跟你幾個半大小子商量個甚。”

那人擺了擺手,既然得到這裡是耿家村肯定的答覆,便讓車伕將車趕去村裡,這邊四人望了一陣,耿青大抵猜出應該是幾日前村裡說的那個牛眼山劉老爺收購土地的事。

‘村裡人又都不笨,應該能應付得來。’

想了想,還是先決定將手裡的東西賣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