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碎夢的刀(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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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風漫漫,隨著長夜過去,掩蓋了人行走的腳印,翌日一早,沒有溫度的陽光升上雲層,還未凍死的兵卒拉開了帳篷,兩具無頭的屍身躺在帳內已經僵硬,不久,訊息傳到隊伍裡,僅剩的數百人出奇的沉默。
那是一種絕望的壓抑。
有人站起身來,丟下兵器走出了樹林;有人交頭接耳悄聲說著什麼,目光又望去帳篷。
也有人拉起隊伍,呼朋喚友,拿了兵器去尋其他將帥,準備將這裡的訊息帶出去,但無論如何,都是讓人感到絕望。
十二月初八,黃巢與其子侄黃鄴被刺身死,頭顱不知所蹤,這驚人的訊息傳開,同日,奔向汴州的尚讓兵馬遭遇暴雪,凍餓死兵眾過半,只得率眾投降了感化軍節度使時溥,斷後的副將李讜則投降追擊而來的朱溫。
十二月,十一,冒大雪奔汴州的孟絕海被李克用義子李存孝率騎兵追上,在瑕丘一帶廝殺一場,混亂之中孟絕海被一槊打死,其餘賊眾四散。
黃巢身死、麾下諸將降的降、死的死,僥倖殘存之眾不過喪家之犬,與大局已經無關緊要了,訊息呈不同的方式,被各鎮節度使散播開來,同時也各自寫了戰報以快馬的方式送往蜀地。
.......
川中道路難行,崎嶇的山道上,長長的隊伍蔓延棧道,積雪在陽光裡映出刺人眼眸的白光。
時至一月,坐在車廂烤著小爐取暖的李儇看著手中遞來的一封封戰報,臉上笑容兩個時辰裡,就未停下來過。
兩年來的怨氣、丟失的威嚴,終於在這一刻都回來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賊人的腦袋並未留下來。
“算了,不重要了,反正賊眾是敗於朕的手中!”
他話裡有著些許得意,看著車窗外延綿的山勢覆蓋的積雪,變得有些賞心悅目了。
.......
時至一月,縱橫南北,定都長安的義軍、齊國轟然間倒塌,天子黃巢兵敗身死,訊息早已傳遍半個天下,曾經引他為傲的綠林武人,憤慨、惆悵,也有拍手叫好,但無一例外,都在黃巢身死後,平日氣焰收斂了許多。
陳州某處角落,尚存的黃皓聚集了一撥賊眾,朝黃巢身死的方向拜了拜,籍著這片寒冬,悄然離開,他相信不久之後,還會打回來。
威盛多年的義軍終於瓦解,對於許許多多人來說,仿如夢一般,讓人感到不真實,曾經隨師父跟過那位天子的女子坐在潞州一家茶肆,聽到八叔帶回的訊息,拿在手中的筷子懸在菜盤停了下來。
“黃王死了.......”
唐寶兒眼中有著驚愕,慢慢看去點頭的陳數八,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她心中隱約明白,黃王的死,跟那個人脫不了干係,只是沒想到一個連雞都殺不了的人,竟會扳倒了縱橫天下的義軍。
當年她與八叔從長安一路出來,遊歷江湖增長武藝,結交了許許多多江湖好手,後來聽聞那人已經坐到齊國左相的地位。
原以為便是到頭了,哪裡知曉,對方的眼界已經放在了整個天下上面,而她仍舊在江湖中小打小鬧。
或許,不是他殺的.......一定不是.......一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怎麼可能做到,就算再聰明,那義軍也是鐵打的一塊,怎麼會給他機會。
.......定是我想多了,是了,一定是想多了。
她望著外面喧鬧的長街,沉默的想著,周圍,是三山五嶽行腳商旅,也有背刀的江湖人喝酒說笑,多是關於義軍兵敗的事。
........
華州。
披著蓑衣,抱著一杆朝天長槊的漢子,戴著斗笠縮在官道邊一家歇腳店外的樹下,渾身落滿了積雪。
黃巢身死的訊息自店裡商旅口中傳來,掛滿積雪的漢子唰的站起來,身如鐵塔般矗在店外,牙關森然磨動,鄧天王低頭進去一把將最近一人提起來,確認了訊息,“啊——”的一聲怒吼,衝到外面,一拳砸在了樹上。
粗大的樹身搖晃,積雪簌簌落滿他頭頂、肩膀,好一陣,他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被打破皮的樹杆,雙唇微微發抖,難聽的嗓音艱難擠出喉嚨。
“黃王......”
他與老人可說情同手足,那日被李存孝放走,自覺丟了兄弟的顏面,不好意思回去,然而,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
訊息還在傳遞,長安之中,各條街巷早已沸騰起來,被禍害過的人家,尚在的人跪在親人靈位前燒起了黃紙,嚎啕大哭起來,更多的人敲響鑼鼓,甩響爆竹拉著親朋暢飲,大聲說著那黃賊的死訊。
永安坊。
高大威猛的竇威拿著訊息興奮的飛跑過街道,拉著大春一起推開門扇衝進院裡,將剛剛得來的喜訊告知了樹下看書的青年。
積雪滑落石桌,身裹厚實的耿青聽完後,坐在石凳只是笑了笑,抬起視線示意那邊閣樓的簷下,一個纖瘦的身影,翹著蘭花指正喝著熱湯,旁邊的小桌上,擺放了兩口方方正正的木盒。
原本嬉笑說話的竇威、大春兩人,連忙閉上嘴,默契的換上一臉嚴肅,乾咳了一聲,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