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漢在灶頭旁邊,臉頰消瘦,卻是精神奕奕的點頭。

“我可不嫌兒子多。”

老兩口一問一答,令得灶口燒火、淘米的二女抿嘴輕笑起來。

灶房外,李存孝愣在那裡,呆呆的看著老兩口,忽地臉上有了笑容,甲冑嘩的輕響,起身走到院裡,冒著雨水重重拱起手,跪了下去。

“爹孃在上,受存孝一拜。”

哎喲。

那邊王金秋連忙丟了鏟子,擦著手飛快出來,將下跪的青年攙起來,臉上笑容都難以遮掩不住。

“起來起來,快起來,認就認了,咱們家裡哪有下跪的規矩......柱子,過來,還笑!”

耿青坐在那邊笑的更加得意,最後還是放下茶杯,過去將李存孝拉回來坐下,剛才他不過想開個笑話,舒展一下心情,畢竟被朱溫派兵將過來這一處,弄得有些不舒服,哪知李存孝還真當真了。

.......不過,這樣也好,多個這樣的兄弟,我做夢都得笑醒。

雨水掛在屋滴滴答答織出水簾,兩人說了會兒拉家常的話,隨後李存孝提了讓耿青跟他一起回軍營的想法。

“那朱溫遣將過來,明顯沒有安好心腸,兄長再待這裡,一旦存孝不在,怕是還會過來為難。”

“去軍營不失一個良策,可爹孃如何辦?院裡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幾十口人,一起帶過去,會讓軍中其他將領對你有微詞。”

耿青將他這想法打斷,抿了一口茶水,看著簷外的落下的雨水,“他這是有些忌我,長安這段時間,也確實做的太過鋒芒,外人看不到則罷了,他是知詳情的,心裡自然會有些其他想法,但我不能就這麼離開,拖家帶口的去你軍營,黃巢還要不要剿了?這可是你掙軍功,揚威名的機會,不能因為兄這點事錯過了。”

其實,耿青還有些話並沒有說出來,剛才院門外李存孝的表現,也著實有些太露鋒芒,而且性子顯得兇戾倨傲,這種猛將,往往最後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真要勸對方改正,怕是沒用的,反而過多提點,引來變數就不好了。

‘到時,再悄悄做一些事,避免他歷史的下場。’

雨聲嘩嘩落下,院裡安靜了一會兒,李存孝頗有些感慨的看去兄長,剛才那番話,豈能感受不到當中的關懷暖意。

“兄長.......”他起身抱拳躬身,“存孝定當剿滅黃賊,提他首級回來給兄長踢著玩兒,再拿給天子請功!”

“只是.....存孝走後,這邊如何辦?”

耿青搖搖頭,笑著將他按回去坐下:“這你就不用操心,我與朱溫多少有些交情,還不至於撕破臉皮,何況你還在,你在戰場上打的越猛,他越是不敢亂來,至於眼下嘛。”

他呵呵笑了兩聲。

“長安之事已完,正好悠閒一段時日,你走後,為兄便關門謝客,在家好生讀些典籍,寫幾篇好字出來。”

“嗯,兄長的字,確實需要多練。”李存孝皺著眉,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

耿青愣了愣,本是想裝上一裝的,被他這話推過來,後面的其餘話語連口都出不了,兩人大眼對小眼盯了片刻,相繼大笑出聲。

不久,天色漸暗,大雨化作濛濛細雨,院落升上了燈籠,簷下排開擺出了三桌,坐的滿滿當當,趙弘均端著酒水兩邊跑,酒勁上頭了,拉著李存孝說起當年飛狐縣的事,他忘記自己將對方丟下,收拾細軟跑路的那茬。

待到大春叫喊讓他清醒回憶起來,趙弘均頓時打了一個激靈,看著李存孝殺氣騰騰的雙眼,哆哆嗦嗦的縮回搭在對方肩頭的手肘,打著擺子的一步一步挪回原來的座位埋頭不敢吭聲。惹得大夥一通鬨笑。

哈哈......

嘩嘩!

笑聲、雨聲交織在這院落,耿青端著酒杯與轉過臉來的存孝輕碰了一下,看著院裡走動的人影、燈籠、說笑的爹孃、兄弟,蹲在地上眼巴巴看著別人筷上的肉塊,嚶嚶叫喚的紅狐。

微笑著,一口將酒水灌進肚裡。

“這樣的熱鬧才有人情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