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絕海看了他一眼,便一直盯去殿外的青年,心裡多少也有疑惑,可上方的陛下沒有表示,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殿內大聲質問的話語傳開時,耿青輕挽著袍擺跨入太極殿,看也不看出列的王播,只說道:“陛下尚未開口,王將軍這就想要越俎代庖了?”

“你!”

王播被反將一軍,指著對方氣得說不出後面的話來,下一刻,耿青放開袍擺,快步越過他,上前站到正***起手:“臣耿青,拜見陛下!”

上方,老人壓著龍首,看著下方拜他的青年,忍著心底的怒火,臉上儘量做出平和的神色,虛抬了下手。

“耿相站直說話。”

說完,黃巢看去武將那邊的王播,揮了揮手,釋疑道:“王將軍退下吧,此皇宮侍衛,朕已許耿相調配了。”

說出這番話,老人步履裡的腳趾頭都挖緊起來,若非旁邊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宦官守著,若非自己年老體衰,豈能如此窩囊!

出了一口氣,黃巢見王播回列,他臉上笑笑,繼續道。

“今日耿相來遲,是緣由的,讓他帶宮中侍衛來殿前,便是為接下來事,做個陪襯。”

“陛下,是何事?”尚讓言語沒有什麼情緒,視線微垂的看著地面。

“讓耿相與大夥說吧。”

黃巢其實也不知道什麼事,朝下面躬身的身形揮了下袍袖,耿青便道了聲:“謝陛下信任。”

他抬起臉來,笑著轉過身朝殿內眾人拱手一圈。

“幸得陛下信任,耿某便有話直言了。”耿青吸了口氣,腦中迅速整理好要說的話語,語氣頓了頓,繼續道:“前些日子,我翻了戶部、兵部案冊,我大齊新立,兵眾多寡心裡是有數的,可一翻耗損糧冊,簡直觸目驚心,心想到底誰這麼大的膽子敢貪墨數目如此巨大的糧草。”

耿青從袖裡拿出一本冊子在手心搭了搭,目光望去兩側文武。

“在座的都是耿某長輩,心不敢有萬分懈怠,冤枉一個好人,好在耿某翻看了兩日,悉數看完,這些糧秣確實是耗損的,一問之下,才知是當年義軍所帶的‘將士’和家眷,為了讓自個兒心裡踏實,特意向陛下請了旨意,在昨日去了一趟城南郊外的軍營,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

降臣裡,多數人眼有疑惑,而武將那邊,心裡大抵是明白的,都沒有說話,安靜的停下去。

“.......我看到的,是一幫衣衫襤褸的流民。”

耿青闔了闔眼,嗓音有些沙啞哽咽,也不知風吹進眼裡,還是情緒渲染,他擠了擠眼皮,眸子變得有些微紅。

“光腳、光屁股的小孩滿地亂跑,一頂頂帳篷破爛不堪,別說冬日如何禦寒了,就算雨點都遮不住!老弱婦孺毫無血色,屎尿都混雜一起,到處都是,這哪裡是兵馬,連流民都不如。”

他目光看向武將那邊,‘嘭’的一聲,將手中賬冊摔地上。

“我大齊縱然新立,那也是堂堂朝廷,豈能驅使這樣的兵馬打仗?!說出去,丟人現眼——”

“耿青,你算的什麼狗屁,休得胡言亂語,擾我軍心!”

王播出列朝著那邊破口大罵,捏起拳頭就要衝過去,被相隔兩人的孟絕海一個跨步拉住手臂,扯的翻倒在地,在地上拖行劃圓半圈,給扔到了龍柱下面,差點將頭給撞破。

“王播,本防禦使忍你很久了,再敢出言不遜,我打殺了你!”孟絕海鬍鬚怒張,指著從地上爬起的身影大罵,後者不敢示弱,挽起袖口就要衝過來,就聽上方御階,老人猛地拍響椅子,暴喝:“夠了!”

殿外,百餘侍衛嘩啦啦衝進來,將殿門、文武兩側站滿,握著刀柄唰唰的拉出一半刀身,氣氛頓時變得凝固。

“陛下!”王播不可思議的看去龍椅上的老人,黃巢不為所動,只是眯著眼盯著耿青,“聽耿相繼續說,再插口,直接給我滾出去!”

其實,老人是在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