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五十萬軍中流民的事提上了日程,又經過三次朝議,由戶部、工部將事情攬下,劃地、建房、開坑農田、發放農具、種子,一年裡的口糧都是繁雜細緻的活,耿青也參與其中,整日都在皇宮四部走動。

畢竟五十萬人遷徒,跟之前攜裹已經不同了,需要分批次安置,龐大的數量僅僅記入人丁名冊,就需要十多輛大車。

而軍中將帥那邊,對於這些流民並不太過在意,一來有皇帝壓著,不好多說,畢竟是為齊國將來考慮,二來,眾將心思還是放在削減私兵,和精簡兵將之上,到底要如何做,耿青並未透露具體,讓部分將領心裡有些窩火。

言語上對耿青越發激烈,甚至有了動手的意思,最後又被孟絕海一批將領彈壓,話語裡深信走強兵之策是對的,雙方關係對峙一月,也漸漸磨出了火氣。

八月初六,五十萬流民的遷徒安置還在持續,朝議上,耿青已經將削減私兵、精簡軍隊的政令下來。

天光灼熱,蟬鳴在窗外綠茵歇斯底里的嘶鳴,沉悶的空氣令人瞌睡。

耿青坐在中書省公房,看著手中流民安置的匯總,五十萬之巨的數量,實則統計下來,並不足那麼多,甚至不到四十三萬人,安置途中也有不少人因為飢餓死去,好在數量不大,戶部那邊也在儘量與刑部庫房那邊協調接濟糧的事,順利辦下來,今年冬天前,該是能將全部人安置妥當。

看了片刻,耿青將這些數字放下,鎖進抽屜,隨後拿過桌上另一張蓋有璽印,準備簽發下去的兵政聖旨,喚來趙弘均,將聖旨給他,拿下去簽發各方。

胖男人也跟著耿青從刑部跳到中書省了,本來給他找棟院子搬出去,然而,趙弘均的話說,一起出來的,自然要坐在一起,他哪兒也不去。

上個月,他還將隨身那個侍女,納為一房妾了,原因是侍女懷上了他孩子,隨後的這段時日,做事頗有幹勁兒,不過那虛頭滑腦性子還是沒改。

“過了冬天,我孩子就出來了,你要是還沒成婚,就拜你當義父,如何?”趙弘均隨意整了整那聖旨,沒有絲毫小心。

耿青放下毛筆,抬起臉看他一陣,笑著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叮囑幾句小心做事的話,便出繫上玉帶,穿著這身能捂出痱子來的官袍出了中書省,馬車駛離時,數十個從軍營挑選計程車卒跟在車架後面。

簾子一搖一撫,外面光芒、與車內的陰影不停在他臉上停留。

“大春,等會兒你小心一點。”

安靜裡,耿青輕說了一句,待到離開皇城進入坊街,外面陡然傳出喧譁,行人、商販‘哎喲’‘怎麼回事’的叫喊聲裡,有爐子轟的朝這邊飛來,駕車的大春,隨手拿起鐵錘將它砸碎,彈開的碎片飛濺四周的同時,喊殺聲驟然而起。

“是那奸相車輦——”

“殺他!”

兇戾的喊殺聲如同潮汐般從四面傳來,耿青半垂眼簾,手指撩起布簾往外看了一眼,又放下。

外面,兵卒已經將馬車圍了起來,一部分騰出來計程車兵迎上刺客,耿青不知道對方多少人,但外面全是呯呯的金屬交擊的碰撞,偶爾有聲音慘叫。

不久,街上的聲音漸漸變得安靜。

有人靠近車輛,低聲道:“耿相,刺客留下一具屍體逃遁了,卑職等是否追殺?”

簾子裡,耿青端著杯子,放到薄唇間輕抿了一口。

“不用,讓刑部或京兆伊去。我們回府,明日,本相會將此事奏到陛下面前。”

長街上,隊伍重新回到馬車後面,去往下一個街口,留在地上的鮮血、屍體很快被趕來的衙門差役清理帶走了。

翌日一早,當朝宰相被行刺捅到了朝堂,聽到耿青說起行刺一事,眾文武似乎有著默契,都沒有選擇說話,這種時候殺人,不難想象是為何事。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

八月十一,蓋洪出城去往城外軍營途中,遭遇刺客伏擊,手臂中刀負傷。到的下午,他領了麾下五百士卒進城,將王播名下的兩棟酒樓打砸一通,還將樓給推了.......

不久,聽到訊息的王播帶著兵馬趕到,一撥人當街廝殺起來,孟絕海、尚讓趕到時,互有死傷,兩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勢。

有人敏銳的感覺到,長安的氣氛似乎越來越有些詭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