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下方青年吃癟,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朝下面眾文武揮揮手:“散了散了,退朝,回去將兵卒安撫好,莫要再讓城中生亂,否則朕要開殺戒了。”

殿中文武三三兩兩走出,崔璆還未離開,瞥了一眼失落走出的背影,回頭上前走到御階前,“陛下,為何放過耿卿,此時殺他最好機會。”

本欲起身離開的皇帝停了停腳步,轉過來,下了御階走到崔璆身旁。

“糊塗話,這點罪就要殺頭,往後誰敢領兵出戰?何況,你沒看眾人慾向這廝求情?這耿青啊,當真會做人,才入朝堂多久,誰人都吃他那一套。”

黃巢笑了笑,拍拍這文臣的肩頭。

“不過現在卸了他官職,你身為宰相,拿捏他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一階白身,死了也翻不起多大浪花,只是別讓人旁人知曉。”

崔璆明白這話裡的意思,躬身拱手,目送皇帝離開,轉身出了太極殿,看著將暗的天色,急急忙忙出了皇城,回到府邸尋來府中豢養的江湖人。

“可知城中有哪些殺人手段了得的刺客?替本相尋來。”

“啟稟相公,倒是有一個,不過很少動手了。”

那人隔著珠簾想了想,“叫魚盡,出名前一直在長安鳳來樓殺魚,一手開膛破肚的刀法,甚是厲害,眨眼就能將人心肝臟器挖出。”

“他現在何處?”

“傳聞還在鳳來樓殺魚.......屬下這就過去尋他。”

夜色降下,矯健的身影匆匆出了相府,沿著熟悉的街道,籍著昏暗,潛入一棟燈火通明的建築,觥籌交錯的聲音絡繹不絕,進出來往的身影中,衣著江湖氣息的身影走進後堂,詢問了端菜的夥計,快步走去灶房後面。

血腥、魚腥撲面。

灶房燈火照出窗欞外,一個瘦小的身影坐在矮凳,雙手飛快,裝有青魚的盆裡蕩起水花,眨眼睛,一尾青魚已在男人手裡撲騰,下一刻,有粘稠的內臟落到地上,魚身丟進另一邊的盆裡,還在啪啦啦擺動魚尾,兩腮一張一合,還未覺得自己已死。

片刻,尋來的身影過去,蹲在旁邊悄聲說了兩句。

握一柄小刀的身影抬起臉來,鬍鬚濃密的看他一眼,繼續搭理魚鱗。

“那人,我聽過,駙馬於琮的學生,駙馬為人仁厚,有賢名,我不殺他學生。”

“三百兩,銀錠。”

瘦小的身影僵了僵,將刨魚的小刀在身上擦了擦,站起身來舉著刀身劃過窗欞照出的光芒,透出森寒。

“......我在鳳來樓殺了十年的魚,心早已像這把刀一樣冷了。”

他伸出手,比了一個手勢:“再加一百兩!”

那人點下了頭。

.......

夜風吹過長街,渾身魚腥的身影懷揣小刀出了後院沒入夜色。

梆~~梆梆~~

打更的聲音空靈的響在街道遠方,永安坊的院落裡,王金秋張羅著飯菜,讓巧娘給坐在樹下的兒子端去。

口中嘮嘮叨叨的說著:“不當就不當,鬼才稀罕!”

“我兒可是臥龍再世,駙馬、公主都看得上的人物,憑什麼給一個反賊賣命!”“柱子,不難過,咱們守著家,一樣活得好。”

遠遠的喊去一聲,那邊核桃樹下,巧娘端了飯菜過來,怯生生的看著樹下的先生,一語不發,就那麼坐在那動也不動,輕聲喚道:“先生。”

一旁的白芸香連忙從小姑娘手裡將飯菜接過來,放去石桌,跑去屋裡,拿了一壺酒水出來。

“叔叔,覺得心裡苦悶,妾身陪叔叔喝上幾杯。”

院裡空蕩蕩的,沒剩幾人,耿老漢跟大春他爹坐在簷下也是憤慨的說起兒子被罷官的事,竇威如同武狀元般雄赳赳的站在院中,警惕的看著四周風吹草動,這是耿青回來時叮囑他的。

畢竟沒了官身,想要他命,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夜風吹過院落,樹枝沙沙的輕搖漫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