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圍坐說話,樓外的長街亦如往日嘈雜,延伸而去的衙門口,有上百名百姓聚集,顧問福按著小宦官的手,嘴角掛著冷笑,環顧了一遍,側臉斜眼,戲謔的盯著跟上來的縣令,語氣像是在說笑,可嘴上卻是一點笑意的痕跡都沒有。

“趙縣尊,這如何是好啊?”

“天使勿惱,容下官問問。”

胖縣令捏著袖口擦了把汗,走上前眼睛不停的在人堆裡找某個人的身影,半天尋不著,只得硬著頭皮,抬手朝周圍百姓拱了一圈。

“飛狐縣眾位鄉親,不知汝等聚集衙門重點所為何事?若有冤情,朝廷天使便在此間,不妨說出來!”

顧問福闔著眼皮,微微點了下頭。

門外街上,聚集的百姓當中,有人上前舉起一面牌子,像是靈位,“不知天使姓誰名誰,俺想將他名字刻上去,放到家中供奉。”

趙弘均看到那面靈位嚇得白毛汗都出來了,聽到後面那句‘放到家中供奉’心這才落了回去,原來是供奉長生位。

“你們為何供奉咱家?”站在中間隱隱為首的老宦官睜開眼睛,緊盯著那面牌位,聲線沒有一絲起伏,“咱家好像,從未對此間百姓做過什麼好事吧。”

“啟稟.....天使。”

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從人群裡擠出來,胖縣令看到她,眸子都縮緊,婦人他認識,耿青鐵匠鋪裡那個鐵匠的婆娘。

婦人又是躬身又是拱手,“咱們都是窮苦人,那縣尉為禍飛狐縣也不是一兩日了,前些日子忽然被刺客暗殺,我們高興都來不及,現在想來,定是知曉天使要來這邊,知道了這邊的事,先遣人將那狗賊給殺了!”

有沒有遣過人,顧問福自己豈會不知,何況這些人演技拙劣,話語牛頭不對馬嘴,令他覺得好笑。

‘那耿青就這點能力?咱家高看了他。’

旋即,他抬手揮了揮袖口。

“都散了吧,咱家知曉爾等好意了,那長生位一併也帶回去。”

然而,那邊百姓不散,捧著長生位那漢子上前忽然跪下,“天使還請收下,天使能來飛狐縣,也是咱們百姓臉面有光,若是不收,我等就不起來了。”

趙縣令見狀,哪能不知道這是耿青安排的戲碼,順勢拱手作揖下去。

“天使,還請收下吧,莫要寒了飛狐縣百姓的心。”

兩邊都沒有揭穿,顧問福遲疑了片刻,便借坡下驢,讓叫九玉的青年過去遣人給長生位上提了他名諱,周圍百姓這才三三兩兩的散開。

“字也提了,趙縣尊何時將那耿青叫來,讓咱家見見?”

“天使,卑職已經來了。”

不等縣令開口,衙門一側的石獅子側面,視線正好被遮擋的陰影裡,一身補服的耿青笑眯眯的過來,拱手施禮。

“耿青見過大總管。”

所謂大總管,不過是他依照後世的一些叫法喊出的,反正從宮裡出來,叫這種稱謂倒也沒什麼不妥,反倒是那邊顧問福聽到這稱呼,老臉上愣了一下,彷彿正中了心事,臉上粉末直往下掉,跟著笑起來。

“這稱呼倒是稀罕,討喜。”

耿青又上前兩步,笑道:“大總管要見耿青,無非是高縣尉死因,還有刺客一事,天使一路車馬勞頓,不如先休息片刻,咱們邊吃邊說,反正卑職的根就在飛狐縣跑不了。”

這話倒不假,有神策軍在側,耿青就算把金刀幫所有人拉過來,都不夠對方砍的。

一路長途跋涉,顧問福縱然武功高強,也是殘缺身子,何況年事已高,坐下來吃些美食,喝點小酒倒是不錯,倘若這人偷奸耍滑藉機發難,大不了一掌打死就是。

想了想,翹起蘭花指伸去一旁小宦官,瞥了眼耿青:“帶路吧。”

馬車停靠,髮髻花白的宦官坐進了裡面,耿青邀著縣令同乘,叫上大春趕車去了事先預訂好了的地方。

“去紅樓!”

“紅樓?!”

胖縣令一個不穩,差點撲去矮几,手裡的杯盞嚇得摔了出去,急忙去掀簾子,想要下車,然而神策軍士卒、衙役前後列出長龍已經緊跟在了後面。

不久之後,同樣的話語,也響在福雲樓上。

“紅樓?!”

馬淮盯著遣來報訊的家僕一臉不可思議,酒桌周圍的其餘人一時間都愣住了,忘記了手中正摻酒的酒壺,酒水滿出杯口,淌滿桌面都不知。

“耿青,帶著那群宦官,去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