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當真能管用?本縣怕到時候,你我都將人給得罪了。”

趙縣令開口答應下來,片刻後冷靜下來,轉念一想,又有些後悔,畢竟不知耿青要用弓來作甚,萬一要是惹惱了天使,他這縣官兒也就當到頭了。

“縣尊放心,宮中之人,身體殘缺,心智定與旁人不同,不能以常理推之。能否管用,只有一試,總是能有轉機。”

但要做什麼,耿青暫且不說,畢竟真要說出來,面前這位趙縣令怕是直接將他下獄,正說話間,領了命令的兩名衙役,各捧了弓、箭筒進來,呈到二人面前。

“縣尊,稍弓呈到。”

看著二人手捧之物,耿青走近細看,其中一人手中的弓身細長,曲線狀如禾葉,撥了一下弦,有‘崩’的沉悶聲,抿著嘴唇點了下頭。

“縣尊,弓收下,箭矢就不必了。”

說著伸去抓過手裡掂量一番,便拱手告辭,不等縣令開口,轉身就往外走,穿行過衙門公堂到了外面,此時雨已經停歇了一陣,陽光正照下來,他直接上了馬車,揮手:“大春,去鐵匠鋪。”

“那你可坐穩了!”

大春揚了一下鞭子,抽著拉扯的駑馬在前面街口調轉了方向,中途也沒再耽擱,一路回到鋪裡,耿青將這張稍弓交給王鐵匠,撫過弓弦,旋即指去上下兩角,吩咐將弓弦取下,這活計倒是不難,只是好好一張就這麼弄廢了,只叫王鐵匠邊拆邊埋怨。

“這是糟蹋好東西,稍弓再不濟,也是捕快們用的,平日寶貝緊,到你手裡,就跟廢棄之物一般。”

“少說兩句,我有大用,對了。”耿青從他手裡接過弓弦,卡住手指比了長度,說著,似乎想起什麼,抬手比了下手臂:“抽空替我打六個長筒,長半丈左右,手腕那般粗,額外給你算工錢。”

“又拿來做甚?”

“打熬身體。”

看著耿青拿著弓弦進去,王鐵匠擦了下臉上汗漬,“石鎖不就行了,盡找些古怪東西。”目光看去一旁,大春正拿著蠶豆嚼的咯嘣亂響,見鐵匠看來,連忙轉了個方向。

“別看我,我又不使喚你。”

鋪子後面,婦人蹲在水缸邊搓洗衣裳,巧娘在旁晾曬,挽起袖口拿短棍不時拍打床單被褥,激起的一片灰塵飛舞陽光當中,聽到鋪裡說話聲,走過房簷的腳步聲,回過頭,耿青去了灶頭那邊翻找什麼,連忙放下短棍,溼漉的手掌在圍裙上擦了擦。

“先生,你找什麼,巧娘幫你找。”

“鉸刀,可看到了?”

“我知道在那裡。”蘇巧娘擦了下手,瘦小的身影飛快跑去一間房裡,片刻,又出來:“先生,給。”

說完,頗為乖巧的立在一旁,看著耿青將手裡一條像繩子一樣的長條,繃緊彈了一下,打旁邊牆上,留下淺淺的痕跡,頓時眼睛亮了亮,旋即比對相差不多的長度裁剪下來,足有兩對左右,而剩下的一截,耿青又去了外面鋪裡,從一堆暫且不用的鐵屑尋了拇指大小的鐵片繫上弓弦,繃在手裡打去對面牆壁。

啪的一聲,硬生生崩落小半塊碎磚下來。

“又收集一個能用上的。”寶貝似得手裡掂了掂,耿青笑眯眯的將之前存放圖紙、硝石等物的格子開啟,將這截弓弦放了進去。

“之後閒暇下來,做把防身武器......”

他看著打磨灑落一地的鐵屑,嘴角勾了勾,這東西打出去,殺傷力也不小,打不死人,也能將人弄殘,要是打在臉上,嘖嘖......

想到想象裡的畫面,耿青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知識才是重要的兵器啊。

看著蹲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發笑的背影,蘇巧娘怯生生的挪到鐵匠婆娘身旁,小聲道:“耿先生,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在那兒笑?感覺有些嚇人。”

“習慣就好,時常這樣,誰知道腦子裡又想什麼壞主意。”

鐵匠婆娘也是見怪不怪,拉著巧娘小聲說起還在牛家集的時候,耿青一夥四人誆騙她丈夫鉚釘,又蹭飯的事,忍不住笑出聲來:“外面都傳耿先生,乃是臥龍再世,隨意唬人都跟玩似的,不過外面說他心黑,可親近人才知道,他心好著呢,放心,當你自家人,先生就不會害你。”

巧娘畢竟十三歲的年紀,還在想誆騙鉚釘還蹭飯的事,緊抿雙唇憋著笑意,捋了下散落下幾縷髮絲,偷瞄了一下外間整理東西的耿先生,說什麼臥龍,她不懂,也沒聽過,可收留她,還置辦了兩套衣裳,那就該是好人的。

“妥了。”

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間耿青舒服的嘆了一聲,將收攏來的東西收拾妥當重新放回抽屜,外面天色尚早,該是趁這時間出城回去一趟。

想著,回頭看去正幫鐵匠婆娘搓洗衣裳的少女,正好也一併帶回去吧,她無家可歸,爹那裡只有娘一個人照顧,多個人幫襯也好的。

耿青思慮片刻便拿定主意,叫上大春將馬車趕過來,過去叫上蘇巧娘收拾收拾隨他回耿家村,少女愣了一下,使勁點了下頭,飛快跑去屋裡,將買來的布匹,還有一雙繡鞋抱在懷裡,不忘跟婦人道別。

隨後才跟著耿青上了馬車,看著裡面軟墊小几,她從未坐過這樣的馬車,摟著繡鞋、布匹侷促的縮在角落,生怕將軟墊弄髒。

耿青看了她一眼,拿著毛筆在鋪開的宣紙上勾勒鍛鍊用的圖形,“給我倒杯水。”

“嗯。”聽到吩咐,巧娘輕應了聲,放下東西,小心翼翼挪過來,這才不得不跪坐軟墊上,倒上一碗清水後,明白過來,原來先生藉機讓她坐軟墊,微微垂著臉,再看去對面埋頭揮筆的身影,心裡泛起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