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搖晃的轎子上面,劉邙睜開眼,口中‘唔’的沉吟了一聲,快到劉宅大門時,他看著高掛的紅燈籠,轎身降下的微微抖動裡,招手讓老管事靠近過來。

壓低了嗓音。

“趁天色尚早,去叫王里正與你一道,備上禮物到耿家村,見到耿大柱,就跟他說,此事就此作罷,往後雙方相安無事。”

“是。”

主家下了決定,那老管事也不嫌之前對方打過他一巴掌,進了宅院後,急急忙忙備了一些上好的藥材、綢緞,還從賬房支了十兩銀錠,坐著驢車,與幾個護院,去了鎮子叫上里正。

聽到劉邙有意和好,王里正臉上全是笑容,兩邊往後都無事發生,那他可算是能鬆口氣了,畢竟一個有財,一個年輕會算計,都不好得罪。

王里正也不收拾,套上鞋子披上一件單衣就跟著劉家管事一起坐上驢車踏上耿家村方向,沿途早就看膩歪的風景此時都在他眼裡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三里的山路並不算難走,拐過前面一個彎口,前方不遠便能看到山村的輪廓,這段時日正是春日草盛,村裡老老小小都忙著拔去冒出頭的雜草,吱吱嘎嘎的車軲轆轉動的聲響傳來。

田地間有人起身望去,見到驢車、劉家護院,連忙朝四周喊了一聲。

“劉家的人又來了!大夥都過來!”

田裡一道道身影直起身,看到由遠而近的一行隊伍,呼喊著拿起能拿起的東西嘩啦啦衝到路中間。

“好啊,真是上次沒教訓夠,還敢來!”

“大夥等會兒別留手。”

行在前面的驢車,在車伕拉扯下緩緩停下來,車斗上的王里正急忙跳下,飛奔過來,朝著眾人擺手。

“都別誤會,這次我們來,是見耿青的,看,劉老爺還讓人備了禮品。”

有里正擋在前面,一幫村人不好說什麼難聽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遲疑了一陣,還是讓出一條道來,“你倆和驢車過去。那幫潑皮留在外面,我們守著。”

“叫誰潑皮?找打!”護院不幹了,衝著對面的村人叫喊起來。

劉家管事瞪去一眼,甩了下袖子,“閉嘴!”

旋即,朝吵嚷的村人拱了拱手,滿臉堆笑。

“也行,不過,我帶了些禮品,兩個人拿不了,你們誰幫忙拿上一拿。”

“我來。”

大春光著腳擠過來,也不多話,直接從車斗裡連提帶夾將綢布、藥材一併掛上身,朝二人招招手,便走去村口。

坐落村子一角的籬笆小院,枝繁葉茂的桑樹搖著光斑晃在地上,引得小狐狸追著斑駁滿院亂跑。

菜圃不遠,破舊的桌子上,缺口的陶碗盛著些許暗色的硃砂水,一張張陳舊、破爛的門神紙張重疊,耿青挽著袖口拿上一杆叉毛的毛筆伸去碗裡沾了沾,如同書生模樣,筆尖穩穩落去紙張空白的一面。

老兩口看著兒子手臂飛快揮動,隱約聽到‘唰唰’的聲響,就見那筆尖好似游龍在走,鸞飄鳳泊、春蚓秋蛇.......

好半晌,只見耿青擦了擦額頭,撥出一口氣,“完美!”

王金秋攙著丈夫伸長脖子從側面望去一眼,那空白的年畫背後,是歪歪扭扭的‘拆’字。

“有喜,柱子.....這寫的是啥,寫的咋樣?”

耿老漢抿著嘴唇,瞅了半晌,微微挺了挺背脊,神色肅穆的點下頭。

“自然是好字!”

其實,他也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