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先生也是事急從權……”對於這件事情,江櫻過後並未太擱在心上,也沒去細想過。

或因忽然得知了晉大哥的下落,光是這一件事便佔去了她所有的心思,再無空閒去想其它。

此刻聽孔弗提起,才覺得這件事情的確是有些麻煩。

先生不同於她,想說什麼便說了,先生是舉國敬重的大聖人,乃至在人前的一言一行都時刻被人注意著,更何況那日是當著晉公和眾權貴們的面兒說出來的話,若想賴賬,實非易事。

“事急從權不假,可這場還是要收的。”孔弗抬起眼皮子偷偷看了江櫻一眼,見小姑娘一臉憂思,老人掩去眼底的得逞之色,轉而換上了一副為難的表情,嘆著氣問道:“事到如今,你覺得該怎麼收這個場才合適呢?”

江櫻聽孔弗將這難題遞到了她的手上,臉上的愁色愈重了些。

戲裡或裡遇到這種情況,通常該怎麼辦來著?

江櫻思考了半晌,也沒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最終不知是哪根筋突然搭上了,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來,忙地就對孔弗說道:“不如先生對外說明……就說我得了急症不幸殞命,認作幹孫女兒一事只要不了了之!”

孔弗聽罷立即震驚不可言狀。

一側的狄叔也覺身體驀然一僵。

“丫,丫頭……”孔弗面色驚駭,說話都有些不甚利索起來,語帶安撫地說道:“你還是快快將這個念頭打消為好,千萬別做傻事……咱們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可凡事都有解決的法子,萬不能一遇到難題便想著用輕生的法子來解決問題,如此固然是省事的多了,可卻是得不償失的啊……”

為了省去麻煩直接活也不活了,這麼‘率真’真的好嗎!

江櫻聽罷也忙地換就一副安撫的神色,道:“啊……?先生,您誤會了,我沒想著輕生,我的意思是您對外用這個說法來解釋……我大不了改姓埋名,再尋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便是了,這招叫作瞞天過海——”

孔弗這才驟然鬆了口氣。

“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孔弗理了理被不按常理出牌的江櫻攪的一團亂的思路,生怕這丫頭再將事情的發展帶向詭異的方向,故也不敢再拐彎抹角循循善誘。乾脆直截了當地說道:“你不是向來最怕麻煩的嗎,剛巧我也是個怕麻煩的人,為了免去麻煩,不如咱們就順應局勢認下這層關係罷了?”

江櫻訝然地看著面前一臉‘怕麻煩’的老人,不確定地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哪裡不好了!”孔弗忙道:“恰巧你沒祖父,我這麼大把年紀也沒個孫女兒,說起來也是種緣分哪——”

江櫻愈發哭笑不得。

沒祖父的人遇上了沒孫女兒的。這算哪門子緣分?

若也算得上是緣分。那隻怕在大街上隨意抓上一把,都是滿滿當當的緣分吧……

“你不是喜歡我這清波館嗎?還有後頭的那群鶴——”孔弗語帶炫耀的說道:“這方圓百里的山山水水,可都是我的!”

“啊……?”江櫻看著毫不矜持含蓄的老人。一頭的霧水。

道理她都懂,可現在不是在談論認親一事嗎?怎麼就忽然成了炫富了?

孔弗見她半點沒聽懂,只好乾脆明示道:“你要是成了我孫女兒,以後這些都全是你的了!”

江櫻因錯愕而沉默了片刻之後。腦海中赫然呈現出了兩個大字來——利誘。

“可如此一算,先生吃虧了……”最終江櫻也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她是個商人之女。且還是個已經破產的商人之女,可先生卻是孔先生啊……

不需要過多的贅述,就單單是孔先生這三個字,便是代表著無上的尊崇了。

“你覺得我吃虧。我卻認為吃虧的人是你啊……我一個大半截身子沒入黃土的糟老頭,頭髮都白了,身邊卻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孔弗幽幽地嘆了口氣。很有幾分寂寥甚至是可憐的意味,“我知道你是嫌我這老頭子麻煩——”

狄叔不忍再聽。默默地走開了。

……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竟然連臉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