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的客觀?

晉起忽然覺得跟她談論這種問題實在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這種遲來的意識讓他欲將這個話題掐住。可江櫻又重複道:“在我心中,晉大哥一直都是好人。”

“如果我不是呢?”晉起搖頭,看著她道:“我從來都不是。”

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了。

方才那士兵跟他說。顏巾契自盡了。

就在他離開汗王宮之後——

今日他和江浪一起前往西蠻,將顏巾契押送了回去。處理了一些後續的接管事宜,顏巾契大約是真的確定了他不會言而無信,傷害他的部下及百姓,所以便隨著顏氏一族去了。

雖然在前世。顏巾契要不了幾年就會因病過世。

但意義總歸是不同的。

重生之後,他一心都在想著要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卻未曾想過於無形中。他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那些罪有應得的且罷了,可如顏巾契這般。卻是無辜之人。

如果這是不折手段的話,那麼他同前世那些利用迫害他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在我心中你就是。”江櫻看著他,眼神中竟有幾分固執,後又道:“再者說,為什麼一定要做好人呢?每個人的經歷與處境不同,要走什麼樣的路也不是完全能夠自己選擇的——而世人本就不是非好即壞,更多的人是不好也不壞。在我眼中,只要沒有打家劫舍,禍國殃民,就不算是壞人。”

頓了片刻之後,她又道:“更何況晉大哥還心繫蒼生呢。”

“心繫蒼生?”晉起看著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他何時表現出過心繫蒼生之念了?

“晉大哥若真只想報前世之仇,本可不必如此周折。”江櫻十分粗暴地道:“一把火燒了晉國公府,什麼恩怨不都一筆勾銷了?”

晉起看了她一眼,口氣複雜地道:“你說的法子固然好使,但我好歹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憑你的能力,要將現場佈置成不慎走水,也不是什麼難事。”江櫻一口咬定了他是個心懷蒼生大計的有志青年。

她懂得不多,但很篤定自己所看到的與感受到的。

晉起見她如此,沉默了片刻,後望著遠處道:“無非是前世長年征戰,見多了生離死別,自己身在其中時常會想,若是能將這局面收拾整頓一番,肅清一番,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這就是心繫蒼生啊。”江櫻托腮望著他,眼中閃動著光輝。

晉起不置可否的一笑。

他倒真的沒有那麼大的胸懷。

但如她所說,好人與壞人之間的關係並非非此即彼,他不曾想過要做一個好人,卻也沒必要將自己標榜為一個壞人。

管他是好是壞,只要明確心中所向,並且有這樣一個完全理解信任他的人在身邊,便已經足夠了。

晉起伸出臂膀將她攬入懷中,江櫻順勢靠到他肩上,明眸似星子,仰面望著頭頂的皓月。

然而下一刻,眼前光線卻倏地一暗,像是被什麼東西忽然擋在了面前。

江櫻來不及反應,只隱隱嗅到一抹熟悉的冷香,便覺唇上一涼,一道呼吸近在咫尺,卻不是自己的。

江櫻赫然瞪大了眼睛,不確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間隙,那抹涼意已經撤離,如曇花一現般不切實際。

“今晚的月亮很圓。”

“……哦,是,是啊……”

江櫻傻愣愣地點著頭,以為自己純情的過了頭,卻不知緊緊擁著她不放手的少年人,那張隱在夜色中的深岸臉龐,好比大醉了一場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