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方在景陽酒樓後方靠了岸。

石青率先下了船去往酒樓安排客房。

宋春風身上披著的是船伕的蓑衣。最是狼狽。卻還是先顧著江櫻和梁文青,讓二人走在最前頭。

他是男子,又常年習武。故還扛得過去,並不覺得有多麼難捱,可江櫻和梁文青卻不同了,女子身體本就屬陰。正月裡的湖水彷彿還摻著冰渣一樣,泡在裡頭真可謂是徹骨的冷。縱是換了衣裳坐在船艙裡烤了一路的爐火,手腳卻還是冰冷無知覺的。

待進了客房裡,華常靜頭一件事就是從床榻上抱了兩床被子過來,給江櫻和梁文青一人披了一床。又忙地去點火盆。

“春風呢?怎麼不讓他一起過來取暖?”梁文青剛一抖得不那麼厲害了,便問起了宋春風。

“你放心吧。”半蹲在牆角點火盆的華常靜聞言衝她笑了笑,指了指隔壁說道:“他在另一間房裡呢。有石青照看著,凍不著的——”

男女總歸有別。更何況宋春風身上的溼衣都還沒換,只披了件船伕的蓑衣擋風,石青已吩咐小二去取了乾淨的衣物送去,想必此時應當正在換衣裳。

梁文青似也剛想到這一點,點頭“哦”了一聲,便也老老實實地跟江櫻一起坐在了羅漢床上。

“……好了,你們先烤著火,我去廚房給你們熬薑湯去。”不大的房間裡直是被華常靜給點了四五個火盆,她直起了身往外走,關門之前又笑著對江櫻和梁文青交待一句:“再裹緊些,別露了風兒!”

江櫻和梁文青便下意識的又將身上的被子攏緊了一些,縮著脖子只露半張臉。

“哈哈……”門一經被關上,江櫻便聽身邊的梁文青傻笑了兩聲。

江櫻斜了她一眼,口氣不怎麼好,“還笑?腦子被水沖壞了不成?”

“你懂什麼呀。”梁文青撿到錢似的竊喜著,說道:“剛才春風為了救我,可都險些出事了……”

看來,也不是那麼討厭她啊。

梁文青心裡甜絲絲的一片,冷的發白的一張臉儼然已經笑成了一朵花兒。

江櫻見她這幅模樣,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氣,本不忍打破她的好心情,可又覺得這種事情不能一言不發的帶過去。

“你跳下去救人之前是怎麼想的?”江櫻最終還是開了口,卻是問了這樣一句話。

“救人還能怎麼想?就是看不過去,想要去救唄!”梁文青回答的毫不猶豫,口氣似是很不能理解江櫻為何會問她這麼淺顯的問題。

“因為想救人所以就跳下去了?”江櫻又問。

“你怎麼盡是問這些廢話?”梁文青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後來不也跳下去救了麼,還著急忙慌的拖上去七按八按的給人按醒了呢!你不為了救人,能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

江櫻聞言扭過頭來看著她,可因兩個人都蒙著被子,梁文青勉強也只能看到她小半張臉。

這幅看起來十分具有喜感的情景,逗的梁文青咯咯笑了兩聲。

江櫻卻沒笑,反而十分嚴肅地說道:“我且不說你貿然下水是否欠缺考慮了,畢竟你一片好心是為了救人性命,可你既是抱有想要救人的心思,又怎能半路將人隨意拋下?你可知當時你的舉動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嗎?”

梁文青聽的呆住了。

“當時春風被水草纏住了,腳還抽了筋,我一心急自然就顧不上她了……哪裡想過這些!”梁文青有些惱羞成怒的模樣,瞪著眼睛反問道:“難道你要我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子而置春風的安危於不顧嗎?”

“我沒有要同你爭吵的意思。”江櫻見一句話不順她的意便炸了毛,卻也沒有就此打住講和的意思,繼續說道:“自你決定跳下去救人之時,你同她之間便不再是不相干的關係了。你起初沒有入水救人還且罷了。可你既然去救了,被那麼多人看在眼裡,卻又中途將人拋下,這是什麼道理?若她真的因為被你拋下而有了三長兩短,你讓晉家怎麼想你?”

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是非曲直。

幫人幫到底這句話說的不光是做人做事要盡德,而是有些忙你不幫且罷,一旦去幫了。肩上便落下了一份責任。

若因能力不夠沒能幫到什麼還勉強說的過去。可若是因為一己的任性而弄砸了事情,便要被人冠上不好的名聲了。

更何況這還是關乎人命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