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損八百?

不見得吧。

“濟王若就此折在韓家手裡,對餘下諸王也是一種震懾……時局興許會有所穩定也未可知。”石青習慣從多角度看待事物,繼而又擔憂道:“可浪一旦起了,若受外因阻止暫時平靜下來,然而平靜過後,再乘風而起之時定會翻騰的越加洶湧——”

濟王雖是表面上看來的褚藩王中實力最強,風頭最盛的,可若同韓家較量,還未開戰怕是已經輸掉了九成。

餘下的一線生機,大可忽略不計。

“韓大公子行事大膽張揚,雖看似有些不計後果,比不得韓刺史的嚴謹帷幄,卻更令人深以為懼。”石青想到當初隨先生一起在韓家做客時,那雙深淵一般幽冷的眼睛,忽覺後背一陣發冷。

孔弗未有對韓呈機多做置評,只口氣深遠悠長地說道:“既是早晚都要到來的,那早來一步,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亂都亂了,就不怕再亂的徹底一些。

早早的亂,才能更快的定。

石青領會了孔弗的意思,默然了片刻之後,在孔弗對面的方形竹凳上坐下,默默嘆了口氣。

算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只需做好自己該做,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力便無憾了。

一抬頭,正見半躺在老藤椅上的師傅手指翻動著,像是在串編著什麼東西。

“師傅,您手裡頭是什麼東西?”由於此時光線已暗,石青看不太仔細,只隱隱見像是一團紅藍相間的物什。

“哦……打絡子呢。”孔弗漫不經心地答道。

“什麼?”石青愣住了一下,覺得自己約莫是聽錯了。

師傅……打絡子?

這不都是大姑娘小媳婦兒乾的事兒嗎!

師傅的業餘愛好已經廣泛到這種地步了嗎……石青望著孔弗手上竟稱得上熟稔的動作,深深地驚恐了。

“先生。天都黑了。再在這兒編下去對眼睛不好。”狄叔在一旁端著張冷臉提醒道。

在經過一下午的心理適應過後,他如今已經能很淡定的面對先生打了一整下午絡子這件事情了。

“對,都瞧不太清了……”孔弗看了眼暗下來的天色,頷首站了起身,道:“回房裡點上燈再打吧。”

狄叔:“……”

明天再打不行嗎?

石青欲上前扶孔弗,卻被老人嫌棄地出聲阻止道:“別別別,別碰我。別把我身上掛著的線給弄亂了。回頭不好分。”

石青目瞪口呆之餘,也是在這時候才看到孔弗肩上、胳膊上,果真是掛著一條條理好的線。

見老人小心翼翼地往竹棚外走。生怕把身上的線給弄亂了似的,石青控制不住地凌亂起來,看向狄叔,問:“師傅好端端地怎麼迷上打絡子了……”

“給江家那丫頭打的。”狄叔冷著臉答道。

石青聞聽不由疑惑地“啊”了一聲。

“也不知先生是從哪兒得來的說法。說是長輩親手打的平安絡子能給孩子驅邪避災……”狄叔說到這裡,口氣帶上了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先生作為一個沒有血緣的幹祖父。準確來說還只是準幹祖父,是哪兒來的自信自己擁有這種神奇的力量的啊?

但這話問出來比較傷人自尊,狄叔便忍住了。

他雖然說話一向的直,但畢竟先生年事已高。承受能力不如年輕時強,狄叔也只有學著偶爾含蓄一把。

“哦,原來是給姑娘打的平安絡啊……”石青話罷。便疾步朝著前面的孔弗追了過去。

“離我遠些!”孔弗忙趕人,生怕線被弄亂。

“師傅。我覺得您這顏色配得太暗了,不適合江姑娘的年紀啊——”石青的口氣帶著依舊讓狄叔無法理解的焦急。

“紅色兒的,還有藍的,這配色還暗啊?”孔先生覺得不服。

“太沉了,不適合小姑娘……”不顧孔先生的阻攔,石青還是靠了過來,看著師傅手中的半成品,搖頭道:“不夠亮……姑娘平日多是穿淺綠深青的衣物,鮮少會穿這麼沉得顏色,您這送過去了也不好配戴。”

孔弗一聽這話頓覺有理,忙詢問石青的意見。

“再找些蔥綠鵝黃色兒的線過來,編在這個角兒裡,活潑又不會顯得太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