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追了。”晉起冷冷地說道:“待石青醒後。讓他去我帳中一趟。”

“不追了?!”宋元駒只覺得嗓口湧上一股腥甜。

還讓石青過去?

這是什麼節奏?

就此放棄借兵,重新調整接下來的動作和計劃?

就這麼輕易地將原本幾乎已經到手的西陵精兵給生生放走了?!

就算是‘死’,那也得‘死的瞑目’才行!

“主子還是三思為好!”情急之下,宋元駒豁然邁出幾大步,走到晉起前面。忽地彎身跪倒在地,面容迫切地規勸道。

晉起止步,凝眸看著他。

“今日情形我並非不曾料想過。”晉起微微皺眉,道:“若不然你以為在離京之前,我讓你親自帶人前往丁州秘密闢出的軍營是何用處?”

宋元駒聞言一怔。

晉起便又補充一句:“丁州太守是我父親生前摯友,早於我暗下達成協定——”

“丁州……”宋元駒仍舊有些不大能回過神來,片刻之後猛地一個清醒:“主子指的是丁城軍?!”

晉起微一頷首。

宋元駒的神情頓時鮮活起來,欣喜若狂道:“朝廷最後的一張底牌便是丁城軍了……多年來一直為丁州太守所控,兵力約有二十萬!”

二十萬……

加上他們在各處的佈防,雖不多卻貴在精用。二十五萬……雖然硬碰硬遠遠不敵晉家,但若調當得度的話,勝算卻也有一半!

不,一大半!

他對主子有信心!

“怪不得您還能這麼雲淡風輕的……合著一早就料到西陵王會變卦?”宋元駒自行站了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塵土碎屑,瞬間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模樣。

“有備無患罷了。”晉起提步往前。

“那……西陵王到底跟您提了什麼條件?您就直接當面拒絕了?”宋元駒跟上去,喋喋不休地說道:“您就不能稍微應付一下?哪怕是暫時假意答應下來也好啊……總好過一棍子把船給打翻了?西陵王畢竟是您的親舅舅,就是到時您真的反悔,他也做不出什麼過激之舉來吧?說來說去,畢竟都是一家人——”

“戰場之上。士氣為首要。若是勉強與欺瞞得來的助力,我用不稱心,亦不安心,不如不要。”

他以欺瞞待人。對方便不會以詭計待他?

或正是前世看得多了,而致他丟掉性命的也是這欺瞞二字,故而不覺間已成了不願觸碰的忌諱。

自己經受過的,既是厭恨,又何必拿它來算計旁人。

正因為雲札是他的親舅舅,故他才更加不願意跟他虛與委蛇。

他的處境還不至於糟糕到需要他來利用算計唯一的親人。

“您……”宋元駒聞言。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但望著走在前面,脊背筆直的少年背影,莫名地,他內心深處竟升騰出了一絲慚愧來。

相形見絀。

他年紀雖然也不大,但十四歲便參軍上了戰場,至今已有十年,這十年裡跟過不少主子,什麼樣的都見過了,卻不曾見過如晉起這般‘不知變通’的……

可這……不正是如今天下各方勢力之主最為或缺的嗎?

這一瞬間,宋元駒似乎看到眼前呈現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格局。

這天下風氣,早該變一變了!

宋元駒心中激動難平,疾步跟上晉起,卻在前方看到了一個略顯慌張的藕色身影迎面而來,腳步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