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聲攢動,耳畔卻似還有種種混雜之音,隨同往昔情形一同襲/來,一時竟令他毫無招架之力。

此時此刻,他只痛恨自己這所謂高高在上的身份,正是這層身份,讓他連查證愛子喪命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我家先生持有通行玉牌,莫說你等小小兵吏,就是當今皇帝,也無資格相攔!速速讓路,勿要滋生事端!”

馬車接近宮門前,忽有一道忍怒的高喝聲傳來,晉擎雲強壓下心口酸澀痛苦的種種雜念,隔著一道車簾問道:“前方是何狀況?”

“回老爺……似乎是防守宮門計程車兵與孔氏族人發生了衝突。”

晉擎雲面容一變。

向來甚少踏足宮中的孔氏一族,怎會在這等節骨眼上過來了?

“老爺,是否停車?”趕車的老僕放緩了速度,低聲詢問道。

晉擎雲躊躇了片刻之後,狠一皺眉道:“停下——”

只要他肩上還擔著晉家的榮辱,他便無法置之事外。

勿論孔氏一族今夜為何前來,都不可輕易讓他們入宮得知真相!

……

密道中,江櫻讓雲璃敲昏了掙扎哭鬧不止的殷稚潼後,剛行了不足百步,卻又再遇險境。

接近未央宮的一端,也有了陣陣腳步聲傳來。

“姑娘……”雲璃嚇軟了腿,神色慌張地抓住了江櫻一隻胳膊。

卻又十分自我厭棄地想,虧她平日裡自詡穩重,到了如此關鍵的時刻,不能幫到姑娘分毫不說,竟還反過來依附姑娘,什麼主意都沒了!

“你快回去。”江櫻當機立斷地看向她,說道:“方才不是發現了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嗎——他們不可能檢查的那麼仔細,你速去藏好,在他們經過之時屏住呼吸不要發出動靜便好!”

雲璃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不住地搖著頭。

方才在返回之時確實在密道左側發現了一處凹洞,內裡曲折,洞口極窄不易被人發現,可最多隻可勉強容下一人!

姑娘的意思,竟是要將這活命的機會讓給她?!

雲璃瞬間已是淚流洶湧。哽咽著道:“奴婢說什麼也不能!奴婢不過一介孤苦之人,已無親人在世,沒什麼值得掛念的,死便死了!可姑娘與奴婢不一樣,姑娘正當是好時候,有這麼多至親之人等著姑娘您活著回去呢!”

“可是……”

“姑娘大恩,奴婢謹記在心,卻無福消受!只願來世做牛做馬再服侍姑娘!”

江櫻聽得連連嘆氣。

在這生死存亡關頭,還能如此推讓的,必然不是惺惺作態。這確實是個好姑娘。

可雲璃不願苟活。她如何又能願意?

方才的選擇,與眼下的情形是決然不同的。

若讓她獨佔了這活命的機會,而眼睜睜地看著雲璃丟了性命,她此生只怕都會過意不去。

“你當真不怕死嗎?”她問道。

“姑娘怕嗎?”

“我當然怕。”

“呃……”雲璃顯然沒料到江櫻這樣一幅大義凜然的模樣。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句有些發慫的話。然自己還是決然一笑。搖頭道:“……奴婢不怕。”

所以,還是讓姑娘活下去吧。

“既如此,便將這機會留給小太子吧。”江櫻卻道。

“姑娘……”雲璃瞪大了眼睛。

然而只見江櫻已疾步轉身。抱著殷稚潼往方才發現的藏身之處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