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在方才見識過樑文青的睡功之後。江櫻頭一回生出了這兩人真也是有幾分“夫妻相”的感慨來。

江櫻又尋來了一條被子搭在了宋春風的身上,這才將門合上走了出去。

屋外月色稀薄,打落在地上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月光還是夜裡剛下的白霜。

江櫻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荷青色緞面兒夾棉長袍。撥出了一口白氣來。

頭腦依舊十分昏沉,卻暫時影響不到走路。

莊氏的房間並不遠。江櫻不過行了百餘步,就來到了張貼著紅色剪紙的兩扇舊棕色的房門前。

上面的紅色團形花開並蒂圖剪紙還是宋春月出嫁的時候貼上去的,至今都沒來得及撕下。

江櫻試著輕輕推了推房門。

“吱呀——”

房門被推開的尋常聲響在這寂靜的黑夜裡竟也顯得十分婉轉。

江櫻忽然想到了莊氏之前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她早先便發現了莊氏睡覺並沒有關門的習慣。

江櫻私認為這是一種久忘成懶的表現,然後莊氏卻將此解釋為——藝高人膽大。

想到此處,江櫻不禁彎了彎嘴角。

然而眼睛卻不受控制的酸澀了起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拿所擁有的一切來換奶孃平安甦醒。

再如從前那樣活力充沛,擼著袖子在廚房裡忙的熱火朝天,或是揮著大掃帚將耍流/氓的客人掃地出門,甚至是滿嘴粗話、臉紅脖子粗的同人抬槓罵街也是好的——

推門而入,江櫻不必點燈也可輕車熟路的來到了莊氏床前。

而意料之中的,這房間裡不會只有奶孃一人。

這不,一旁身披裘衣坐在鼓凳之上斜趴在小桌上小憩的梁鎮長睡夢中仍舊是愁眉不展。

一路過來,江櫻已經可以足夠淡定的面對大家對睡覺的地兒毫不挑剔的頑強現象了。

只是梁鎮長這回當真是一絲顧慮也無了啊……

深夜也敢這樣寸步不離的貼身守著奶孃。

倘若奶孃痊癒,這回定是無論如何也別想甩得掉、撇的清了。

江櫻在床沿邊坐下,藉著窗外漏進的月光看著躺在床上的莊氏。

這樣消瘦而安靜的奶孃,看著真是讓人不習慣。

若非是還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江櫻大概都要懷疑這床上是不是真的有躺著一個人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奶孃,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她了。

據方昕遠說縱然是千年人參,藥效極其可觀,但人自身的支撐卻是有限——莊氏這條命,最多能被吊上四五日。

而今日已是第二日了。

不……

江櫻抬頭往窗外瞧了一眼。

如今已過子時。嚴格來講,算是第三日了。

而方昕遠那邊,似乎並沒有什麼進展。

江櫻抿緊了唇,心知現在除了等,其餘的她一概做不了。

努力到現在,她自認為已經稱得上是問心無愧,但卻仍然做不好就這麼看著奶孃離去的準備。

江櫻不知道自己維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多久。

直到一個忽然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打破了她繼續在這裡枯坐下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