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大師知道是她體內的魔氣已被驅逐,既是驚訝沈元景的手段,又自歡喜。果然不多時,鄧八姑睜開眼睛,臉上雖然仍舊枯瘦,卻已不見黯淡。

“索性送佛送到西吧。”沈元景取出一枚聚魄煉形丹,往前一彈,撞在紫光上,立刻成了粉碎,化作一團白色霧氣。

這時紫光一收,回了頂上光團,那霧氣湧入鄧八姑體內,涓滴不剩。沈元景單手一個霹靂,打在她身上,春雷綻綻,萬物始發。

鄧八姑立刻覺得方才吸入體內的丹氣,如同細雨滋潤乾涸的大地,重新冒出新嫩,生機勃勃。她身上湧出陣陣熱氣,面色逐漸轉為紅潤,已全然不似以前骷髏模樣。

玉清大師本擬此事完結,就要開口,卻見那光團仍不罷休,一個旋轉,地下浮出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珠子,只在空中停頓片刻,也跟著旋轉起來。

但見絲絲白霧,從地底湧現出來,十分寒冷,將前番所見一應草木,全都凝成冰雕。霧氣化絲,落入冰珠子中,一點一點充塞珠子內部,最終化成一顆圓潤如玉的純白雪珠。

鄧八姑大喜,她用徹地神針打通此山地主峰玉京潭絕頂,直下七千三百丈,才從地竅中去取走這顆萬年冰雪之英所凝成的雪魂珠。只是冰寒之氣尚且缺了一線,不得圓滿,才化成冰晶模樣。

如今得了紫光相助,補全最後這一點殘缺,真正現出全貌,威力更添一倍有餘。

沈元景伸手一招,將紫色光團收回,立在一旁,靜靜等待。

鄧八姑將元神與肉身相合,忙從石頭上下來,活動了僵硬許多年的手腳,拜倒在地,說道:“多謝真人大恩。”

沈元景點點頭,讓她起身,看著竟是一身道氣,造詣甚深,才知她夙根慧業極為深厚,一捱劫難過去,便復之前法力,境界更是深了一層,算得上因禍得福。

“可惜,可惜!”他嘆口氣道:“若你還未入道,我見著你時,恐怕也要動心,收你做個弟子。”

兩人俱是一愣,玉清大師見好友似不排斥,心中一動,忙說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無論何時醒悟,都不為晚,真人為何要執著於入道與否?”

沈元景道:“你也知我收授徒弟,只為傳承,並不求弟子能為我擋劫,那自然是不入道的好。便是米明娘這種,辟穀都未能夠,也尚有救。

但鄧道友這種已經證得散仙,自有根基的,要是改練我之道法,卻已太遲。除非她肯轉劫,只是現下這個天機,陸敏道友都被極樂真人從冰原中挖出,誰還敢說未來一定能夠找回原本?”

玉清大師也是嘆道:“雖說佛法廣大,可如我這般出身旁門,走了歧路,要更進一步,非得轉劫不可,現下如何能夠?

前番還聽說峨眉齊道友和玄真子道友能夠助我肉身成道,本是欣喜,可惜後來再問妙一夫人,語氣含糊,想必是出了什麼意外,也沒指望。”

說道這裡,她心裡生出一絲怨氣,又道:“天道真是不公,那玄門與魔門兩個正宗,便是不積累外功,只一意勤修,也能多少得個正果。

唯獨我們這些旁門,辛辛苦苦的忙一場,不拘正邪,還要天劫加身,動輒形神俱滅,一樣艱難。如潘六婆那等,終究寥寥;以連山大師之法力、境界,仍舊功虧一簣。”

沈元景笑道:“自打有修士起,天道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眾生如牢籠,求解不得,只有些‘聰明人’因勢利導,探尋出了規律,化天機變換為己用,依然是螺螄殼中做道場,難辦至極。

便是那些個飛昇仙闕的,雖然從中得了利,卻不得自由,哪個心中也定不痛快。說句天下苦天道久矣,亦不算誇張。”

兩人心有慼慼,說不出話,只覺修道之路茫茫,望不見盡頭。若說奮發向上之心,初始並非沒有,只是較之他人,倍覺不公平而已。

如玉清大師與鄧八姑這等百折不撓的,終究只是少數,更多旁門之輩,望不見登高之路,便索性放下。那些個流連人間繁華富貴,只不作惡,已算好的;更有墮落之徒,為逞一己之私慾,作奸犯科,喪盡天良。

沈元景等鄧八姑將那雪魄珠重新祭煉收服,開口道:“我不能收你,不過你真想要拜師,我卻未必不能幫你尋一個好去處。

潘六婆雖然飛昇,還有一個弟子傳承道法,在旁門也算得一條大道,總比你前路無門,自己摸索來得好。只是不知那人是否願意收你。”

玉清大師一聽,當即喜道:“可是那位俞道友?聽聞她曾經與聖姑迦因相交莫逆,道行與法力俱是高深,足堪為師。”

鄧八姑立刻明白了好友意思,因那潘六婆乃是旁門散修榜樣,當即應允,一起往番嘴子集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