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元景卻是兩眼澄淨,如同天上之月,清冷得讓人難以觸碰,並不與之爭鬥。

寧道奇皺起眉頭,問道:“沈兄為何不應?”

沈元景搖頭道:“我原以為你等還有什麼奇招絕技,能讓我見識一番,孰料是要兵行險著。

你之心境雖有進步,可畢竟沒有突破到破碎層次,與我相鬥,不過是將心中世界的裂痕擴大,並不能為難住我。倘若不能於我有所增益,我又何必陪你玩耍?”

他歷經數次大戰,終於初窺破碎門徑,天下又混一在即,諸般事了,僅靠遠攻塞外的難度,已然無法推動心境提升。

偏偏此世可堪對手者惟有寧道奇與宋缺兩人,若不能借著與寧道奇一戰,更上一層樓,便只能提前找到宋缺決鬥,將境界推到破碎極致。可那樣的話,最後打破虛空就要靠時日堆積,遙遙無期。

寧道奇自是有備而來,說道:“此番非我一人與沈兄爭鬥,那明王大陣用之於心境,也有奇效,請沈兄一試之。”

沈元景這才明白過來,也起了興趣,正要答應,見四僧倒是無妨,了空卻有些萎靡不振,鬱郁之氣越發濃厚。

他皺著眉頭,突然念道:“修般若波羅蜜時,不見法是應住是不應住,亦不見境界可取捨相。……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

寧道奇一怔,正要詢問,就見著了空和四大聖僧齊齊側目,聚精會神,不由得心裡一動,閉口不言。

沈元景接著道:“謂何等名慈氏能答?為色耶?為受、想、行、識耶?為色空耶?為受、想、行、識空耶?且色不能答,受、想、行、識亦不能答,色空不能答,受、想、行、識空亦不能答……”

這番佛經顛三倒四,裡頭既有前朝經文,亦有後來論述。沈元景仔細觀察,見得後世禪宗六祖慧能之言,對其觸動最大,便一路念來:

“……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脫知見,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脫知見……”

他所念越多,了空眼睛越亮,盤坐在地,雙手合十,閉目聆聽,面上也越來越清明,直到最後,眉眼之間的鬱郁之氣,已蕩然無存。

他睜開雙眼,就要致謝,卻見著沈元景抓起色空劍,“嘣嘣”幾下,便將這慈航靜齋的象徵、天下無雙的寶劍,折斷成數截,隨手棄之塵土。

了空勃然大怒,心裡剛升起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正要喝罵,卻聽得對方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佛偈如同黃鐘大呂,震盪在了空耳邊,透入心靈。他呆坐當場,如同失了魂魄,良久過去,才起身鄭重一禮,說道:“經年沉淪苦海,執著名相不空,一朝頓開金鎖,才覺今是昨非。多謝沈施主開悟!”

他雙目湛然,開闔之間神采奕奕,如同睡了一個飽覺,精神爽朗。令寧道奇想起他將要突破宗師之前那段歲月,每日也是這般鮮活。

這時道信也恢復過來,跟過來行禮。他本就是禪宗,受益頗深,經此一著,他之境界已由原來的四大聖僧之末,一躍居首。

沈元景這才笑道:“如此甚好,可堪一戰。寧兄,請佈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