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視線移了過來,朝著她雙眼看去。

婠婠心頭一震,對方雙目之中,不帶絲毫情緒,就是井中之水,毫無波瀾,面上無喜無悲,同道觀裡的木雕,沒有兩樣。

她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知往哪裡放,心頭莫名的閃過一絲酸楚,臉上卻是綻開笑顏,如曇花絢爛。

沈元景張嘴說道:“你來找我,還是想知道勝過師妃暄的法子?”

“是哩。”婠婠若無其事的拿回糕點,送到自己嘴裡,嚼了兩下,鼓嚷著臉頰,含糊道:“郎君答應我了的,可不許反悔。”

沈元景仍舊是看著她的臉,說道:“武學之道,誠於心正於意而貴乎自然。你來見我,一直便是偽裝,縱然天魔大法十分不凡,能夠欺騙大多數人,面上是真,可心裡頭自知是虛情假意,總會有破綻。”

“我可不總是在騙你。”婠婠在心裡說了一句,嘴裡卻是不服氣的道:“難不成慈航靜齋就不是偽裝了。”

“真作假時真亦假,假作真時假亦真。”沈元景道:“慈航靜齋比你們高明的地方就在這裡,她們從來不認為自己的擁有念頭、自己堅持的正義是假。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們自己都信了。”

婠婠若有所思,目光灼灼,追問道:“若是我也真心實意的對你,你是否也會信我?”

沈元景搖頭道:“難。人之天性就是嚮往光明,黑暗可能得逞一時,光明卻是永恆。陰癸派本就是魔道,叫人防備了三分;所行所為,又如同陰溝裡的老鼠一樣,上不得檯面,如何叫人信任?”

婠婠有些生氣,又有些傷心,喃喃自語道:“原來婠兒在郎君眼裡,是這般不堪麼?”泫然欲泣。

沈元景卻不理,繼續說道:“反觀慈航靜齋,立身佛門,一聽便多了三分親近。再公然將天下安危聯絡於己身,頗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氣概,就算與之敵對者,也忍不住要生出敬意來。”

“所以練了《慈航劍典》之人,真的就以為自己是在行拯救天下的大善事?”婠婠接過話頭說道:“能扭曲人之天性,那豈不是比《道心種魔大法》還要邪門的武功?”

沈元景道:“這門武功本就有從《道心種魔大法》汲取思想,地尼本意或許並非如此,只是將一身所學和宏願盡數融入到了《慈航劍典》裡頭,可她也不能超脫出來,如何能夠去除這暗藏著的魔性?

後世弟子還沒有她那樣的才情和悟性,自然只能有樣學樣,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哪裡還能跳得出來?”

“唉,要是世間之人,有郎君這般清醒,可就好哩。”婠婠嘆息一聲,又幽怨的道:“我們陰癸派也不用躲在暗中,被人誤會了。”

“慈航靜齋雖也不像傳聞中那樣聖潔,可比之陰癸派,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沈元景淡淡的說道:

“我若非別有計較,自然也是願意和她們來往,縱然難免要受到算計,可也能得些名聲。若是同你們親近,怕是嫌命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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