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星

“貢子哥，你...餓嗎？”

從公司出來已經將近八點了，馬路上車還是很多，似乎都是正往家趕的剛下班的人們。某種意義上來說，金貢和張程跟其他行人也沒什麼區別，目的地的方向都是家，或者說暫住的歸處。

女孩們也許是真的餓了，滿滿一桌的食物，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被掃蕩一空。張程雖然也坐在一旁一起吃著，但其實真正進入他嘴的也沒有多少，主要還是被孩子們的食量嚇到了。生怕孩子們不夠吃，也就沒敢多吃，只是象徵性的每個口味都嚐了幾口。

而金貢就更不用說了，買來一堆炸雞自己卻沒吃一口，只遠遠的坐在一旁觀望，不時低頭看兩眼手機。

顯然張程注意到了這點，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即使兩人的關係現在來說已經足夠親密，但今天這樣的狀況卻是張程沒考慮到的。萬幸，金貢的表情看起來還算正常，沒有黑著臉也沒有其他情緒表露。

張程摸不準金貢此刻的心理，猶豫著開口：“貢子哥，你...餓嗎？”

“我嗎？”金貢倒是沒想到張程會問這個，“我不餓啊。剛剛記得我說了我在老闆那裡吃過了。”

“你真的是吃完飯再來的？”

“對啊，難不成你覺得我在騙你？”金貢有些好笑，“而且我本來就對炸雞這種東西沒什麼興趣。”

“我還以為你只是跟那群孩子們呆在一起有些不太習慣。”張程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腦袋，聽了金貢的話後他的心也放下去一半。

“你猜的也沒錯。”金貢卻對張程的話表示了肯定，“剛剛我卻是有這樣的想法。在一群還未成年的孩子面前，我確實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也許是我年紀真的大了？”

“這就是代溝嗎哈哈哈哈哈。”張程忍俊不禁。

“可能是吧。”金貢倒是認真思考了張程的玩笑，“不過有時候跟孩子們呆在一起也挺好。除了有點吵以外，某些時候會覺得自己變年輕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自己已經是四五十歲的老大叔一樣，明明還三十歲不到。”

金貢沒有繼續這個有關他年齡的話題，主動岔開了話：“你就一點都不想問問我酒吧裝修的問題嗎？畢竟我上午剛剛去那邊看過。”

“說實話，我還真的不是很好奇。”張程把副駕的車窗搖下來，讓夜晚的涼風吹進車內，“老爺子找的公司肯定是信得過的。再說，不是還有貢子哥你幫我看著的嘛。”

金貢一陣無語：“小程你現在越來越有甩手掌櫃的範兒了。”

“不過話是這樣說，我這兩天有時間還是自己去看一眼吧。一些細節的地方如果需要調整的也可以及時和他們溝通。”

金貢認同的點點頭：“我也覺得。工程質量什麼的倒不用太擔心，我今天去看的時候感覺還不錯。主要是像你說的細節，還需要親自去確認。”

張程沒有再說話，點點頭算是回答了金貢的話，車裡一時間安靜下來，耳邊只剩下風鑽進車廂內發出的呼呼聲。

金貢正開著車，也不敢明目張膽扭頭去看身旁突然沉默下來的張程，只能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他一眼。車裡沒開燈，藉著路燈昏暗的光也看不清張程臉上的神色，張程只是一動不動的面對著窗外，看樣子是在發呆。

“在想什麼？”

金貢趁著等路口紅燈的間隙開口打破了保持了快二十分鐘的沉默。雖說現在時間才剛過八點半，這一路上車已經不算多了，也許是車流都被他們甩在之前的主幹道上了。

“沒什麼，”張程轉過頭衝著金貢笑笑，“我平常就喜歡發呆。”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好看。”張程向金貢解釋，“我剛剛就是在看這個。”

紅燈還有一段時間，金貢也好奇的把頭從車窗裡伸出，仰望著頭頂的夜空。今天晚上的夜空很空曠，或者說大部分時間首爾的夜空都很空曠。城市的燈光加上空氣汙染，讓數量本就不算多的星星更顯得稀少。不過，今天卻有一顆星星格外明顯，將周圍的一片天空也照亮。

點亮夜晚的天空這種事情，本是月亮的責任。但此時月亮也許被雲層遮住了，張程視線搜尋了許久都不見他的影子，只好又看起了那顆星星。

“貢子哥，你看過一部小說叫《索拉里斯星》嗎？”

“沒有，”金貢從車窗外收回頭來，“這個書，名字也挺奇怪的。”

“內容也很奇怪，”張程輕笑了聲，“它是講一個被神秘大洋覆蓋的星球上發生的故事。喪妻的宇航員在索拉里斯星上發現自己的妻子奇蹟般的復活，而後意外死去，然後再次復活......如此迴圈往復，好像陷入了走不出的輪迴。”

“聽起來好像是很...痛苦的故事。”

“確實是這樣。索拉里斯海是一個生命體，能夠進入人的大腦，將內心深處最痛苦的情感具象化，讓人一遍又一遍陷入最苦痛的境地。”

紅燈快要結束了，金貢的注意力回到了路上：“所以呢，這個故事跟今天這顆星星又有什麼聯絡呢？”

“沒什麼聯絡，只是腦袋裡突然冒出來的罷了。”張程擺擺手，開啟車頂的天窗，繼續盯著頭頂的夜空看，“我好像突然間來了靈感。”

“靈感？什麼靈感？”金貢有些好奇。

“詞和曲的靈感。”張程收回目光，“關於頭頂那顆星，也關於人們心底最不為人知的秘密。以前我很喜歡月亮，不過現在我好像更喜歡星星一點了。”

“是因為它給了你靈感嗎？”

“因為月亮總是很耀眼，所以大家好像都喜歡；但有時候，我覺得星星好像跟我這種平凡人的人生更類似一些，不總是那麼顯眼，但還是有光散發出來的。還有，它跟人們心底的秘密很像，很容易就被忽視，但卻不可或缺。”

“你比我還像哲學家。”金貢小聲咕噥了一聲，不由稍稍加重了踩下的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