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漫天的陰雲似乎連太陽都掩埋住了,光線的挪移也把原本生機盎然的綠色田地塗抹了幾絲灰暗與蒼涼,看上去了無生趣,讓人莫名的有些壓抑,真是很應景的世界末日感覺。車速逐漸緩慢下來,並不是SUV出現了什麼問題,而是靠近機場,路面上竟然出現了幾輛同樣是避難者駕駛的汽車,想想也對,哈爾濱好歹也是省會城市,數百萬人口,哪怕喪屍感染全城,倖存者也不會是個小數目,幾十萬誇張,三兩千人多少還有吧?

不論如何,看到這麼多人活下來,王晨忽然多了幾分安全感,在場站的經歷實在讓他明白,處於一個還有基本道德以及法律底線的社會,是多麼的幸運。

等到一行人終於看到了機場警戒哨,別說胡倩倩和韓麗哭在一起,王晨也忍不住淚水充盈,很是甩了兩把鼻涕。雖說從喪屍爆發到現在不過兩天時間,但是他見過的生死實在是太多了,僅僅在幾個小時之前,他眼看著親爸為了救自己引走喪屍,哪成想竟然還有逃出生天的那刻!

要說軍隊的效率在和平時期也是平民難望其背的,不到兩天時間,原本用於飛行員訓練的王崗機場已經徹底變成了軍營,視野內可以看到的一大條壕溝,最少也有兩米深,四米寬,誇張地延長到視線可及範圍之外,從壕溝四周飛濺狀的泥土碎石還能分辨出爆破的痕跡,這樣的土木作業是用定向爆破完成的,恐怕還不止爆破了一次。

壕溝之後,是同樣綿延不絕的鐵絲網,高度能有兩米上下,用金屬樁戳在地面上固定,鐵絲網後面倚靠著各式各樣的民用車輛,其中不乏幾十萬的名車,估計都是出事時滯留在機場附近,被直接徵用過來充當鐵絲網的支撐物。兩輛六輪裝甲車正沿著民用車後面巡邏,裝甲車上碩大的機槍隨時可以將偶然攀上鐵絲網的喪屍撕碎。

遠處的打樁機發出轟鳴聲吸引了王晨的注意,目力可及的地方,打樁機正在努力架設著一根根金屬樁,旁邊是已經依靠金屬樁建立起的簡單圍牆,高度肯定超過兩米,別說喪屍,一般人也翻不過去。

還真是讓人安心不少啊。

只是時不時響起的槍聲還在提醒著避難者們,不少喪屍被車輛以及機場的噪聲吸引,仍舊不離不棄地向機場湧動,所以在進入機場之前,僅僅依靠部隊槍炮的掩護,他們還算不上安全。

第一道安檢出乎意料的簡單,士兵們僅僅丟給每車避難者三張紙,簡略說明進入飛機場之後的注意事項,便揮手放行了。

接下來便是存放車輛收繳武器,檢查隨身物品,全身消毒淋浴檢查有無感染傷口等等一系列防疫措施,等到王晨穿著一身鬆快的病號服,提著自己的大揹包來到隔離居住的簡易營房,胡春與李長懷正在營房裡邊吃盒飯邊聊天,胡倩倩歪躺在床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王晨跟兩位患難之交客氣了幾句,丟下行李的同時也把自己丟在床上,盒飯的味道聞著不錯,不過他更想做的是睡覺,整晚未睡造成的身體虛弱感在緊張的逃脫過程中被壓制了下去,現在暫時安全,那種虛弱的感覺當然捲土重來,結果就是王晨異常渴睡。

正在半夢半醒之間,簡易房的房門被推開,韓麗腦袋上包著毛巾走了進來,大概說了句什麼,王晨沒仔細聽,胡春與李長懷剛好吃完,起身幫韓麗拉開簡易房的配置的隔斷,這種簡易房還是很人性化的,隔斷可以自由移動,將房間分割成兩個獨立空間,很好的保證了個人隱私。

隔斷安裝完,胡春回頭再看王晨的時候,後者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睡著了,鼾聲果然會傳染,胡春頓時覺得眼皮打架,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王兄弟也是累壞了。”李長懷常年幹體力活,僅僅折騰了半個下午,精神頭反而足一些,摸出包軍供香菸,笑道:“胡哥,你困了先睡,前半夜我守著。”

“成,四個小時後叫我。”

胡春沒客氣,守夜的事情是他跟李長懷剛剛便商量好的,雖說這麼做有些謹慎過頭,都已經身處軍隊的包圍之內,出現異常情況的可能性不大,不過兩人還是覺得將性命攥緊在自己手裡更靠譜一些,另外一個緣故是部隊收繳了那隻五四手槍以及剩餘的子彈,卻沒有收繳軍刀、瓦工錘這些冷兵器,也讓兩人覺得這是某種形式的暗示,說明部隊也怕有突發狀況,沒辦法面面俱到地保衛平民,還是讓平民有些防身武器更加穩妥。

隨著胡春躺倒,簡易房裡迅速安靜了下來,黑暗中,只有李長懷的香菸還一閃一閃地發著紅光……

王晨是被噩夢驚醒的,不是他的噩夢。

那聲尖叫實在太過痛徹人耳,頻率高到可怕,甚至讓王晨都有種心臟病發作的錯覺,無獨有偶,胡春同樣翻身坐起,瞪著他那雙銅鈴樣的眼睛,連聲道:“怎麼了?怎麼了?倩倩,你沒事吧?”

“爸,我沒事,韓姐姐喊的。”

略過了幾秒,隔間內傳來韓麗有些柔弱的聲音:“是我做噩夢了,抱歉。”

“哎呀……韓姐姐,你可嚇死我了!”胡倩倩的抱怨聲引來韓麗連聲道歉。

王晨倒回床上,隨即又起身從揹包裡翻出點醫用棉花,藉著李長懷擰開的手電光,分了幾份給簡易房裡的所有人,好讓他們塞住耳朵,避免再被噪音驚醒,見李長懷手裡還拿著煙,隨口問道:“李哥,你怎麼不睡覺呢?”

“哦,剛才跟你胡哥商量守夜來著,我守上半夜。”李長懷是個老實人,順嘴就把他倆吃飯時候商量的守夜緣故原原本本跟王晨講了。

“成,李哥,我出去上個廁所,回來替你。”

“不用,我跟你胡哥分別守夜沒問題。”

“得了,別跟我客氣,就這麼定了。”王晨不等李長懷回答,彎腰鑽出簡易房。

夜色下的機場並不平靜,離平民安置區不遠便是飛機跑道,燈火輝煌,顯然還有飛機趁夜晚起降,看看天色,估計夏夜的大雨即將到來,空氣中瀰漫著清冽而潮溼的氣息。在哈爾濱這種緯度,哪怕白天三十多度的高溫,到了晚上,能過二十度的日子,也只有那麼幾天。拐過兩間簡易房,王晨憑藉印象找到了指定的移動廁所,在廁所微弱的應急燈下一洩膀胱壓力,出了廁所正遇上營區的巡邏隊,三個戰士排成縱列,荷槍實彈地從王晨面前走過,王晨站在路邊目送他們消失在便道的拐角,才轉身返回自己所在的簡易房。

好歹也是同經生死考驗的夥伴,李長懷也沒跟王晨多矯情,況且他也是真累了,直接將香菸打火機丟給他,打著哈欠鑽進簡易房倒頭便睡,留下王晨一個人披著件新發的軍裝,坐在門口發呆。

點上根香菸抽了兩口,順便燻開惱人的蚊蟲,直到此刻,王晨才有精神觀察整個營區,軍方為倖存者建立的營區還是很方正的,五個帳篷與一輛生活車組成了一個小營區,小營區之間採用工程壓路機壓出的土石便道間隔,鋪上厚條橡膠網,一般的雨水不會影響出行。

區域內四下裡都有太陽能功能的自感應LED照明燈,用普通鐵絲網隔開,設定了兩個進出口,出入口都安裝著簡易隔離門,這些鐵絲網的高度只到普通人胸部,如果出現喪屍,倖存者可以輕鬆翻越鐵絲網撤離到安全區域,將喪屍留在鐵絲網的另一側。

總體上看,倖存者所在的區域還是很安全的,只不過多數避難者還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哪怕睡眠中也是如此,一根菸的時間,王晨便聽到了兩聲慘叫,都是從不同簡易房傳出來的,剛開始他還有些警醒,聽了兩次也就放鬆了,很顯然,做噩夢並不是韓麗一個人的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