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吟年神情一霎寂然,笑容淡了幾許,“也不是什麼保密的東西。”

接過秋思遞還回來的本子,謝吟年又說:“此時此刻就想拿出來給別人看看。”

“因為分享欲嗎?”秋思下意識問。

“不是,我沒什麼分享欲。”

兩人結束這一問一答時,身體同時往後靠,倚著後桌。

秋思無知覺,就這麼放鬆警惕說了心裡話,“我也沒有,我有時候覺得分享欲就是一個人立不住了,想找個人分擔一下。”

謝吟年聽完笑說:“可是你總要允許別人有堅持不住的時候。”

“我允許啊,我又沒有看不起別人的分享欲。”

謝吟年哼笑兩下,“那照你這麼說,我們倆都是比較立得住的人。”

“兩點原因,要不就是堅硬,要不就是堅強。但前者是有限度的,而後者無限。”

謝吟年不置可否,只臉上一直揚著笑容。

等了良久,謝吟年也沒說話,秋思以為話題終止了。

可緊接著,謝吟年突然翹起腿,側了側身子,對秋思說:“其實我一直覺得你身上的氣質跟別人不太一樣。”

秋思愣住,有瞬間的心悸,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而隨之,秋思就聽見謝吟年不緊不慢地說:“特別硬。”

“……”

心悸不過一秒的秋思轉而又玩笑著接話,“那我是不是該說你特別強。”

謝吟年輕笑,“沒有。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挺冷的——我都不太敢跟你說話。”

這句聽著倒像真話,但秋思也沒太料想到。

原來太多事情不存在誰強誰弱,自己因為自卑感而不敢靠近的人,也同樣侷限著無法接近自己。

原來距離感這東西是對等的,因此也導致,距離感這東西是兩個人共同決定的。

所以,任何你所達到的距離,其實都是對方默許的。

後來到了時間,謝吟年問秋思寢室幾點關門,秋思才收拾東西起身回去。

從教學樓右側出口右轉,直行一段路,再右轉,就到了宿舍。

直行那段路有路燈,但並不明亮,整條路只有秋思一個人,燈影綽綽,微亮的光芒反而有些令人犯怵。

秋思很快到達最後一個路口,右轉時視線無意向右瞥,眼底滿是驚詫。

教學樓右側出口一道人影矗立在那——一個單肩挎著書包的少年。

星點昏黃的燈光鋪在這條直行路上,那是他們間的距離。

秋思看不清,但她確信,他也一定在看著她。

朧黃的燈光漫在秋思眼底,冰霜融成汪洋,一雙眼眸柔和得不像話。

秋思知道,這一刻心底的悸動,她再難忘記了。

……

晚上睡前躺在床上,秋思還想起一件事,是聊起那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時。

其實開始,秋思本來還打算說,這首詞的第一句是“昨夜雨疏風驟”,她還有一種理解——

夜裡下了一場雨,第二天清晨起來,綠葉紅花上的一切瑕疵泥塵都被濯洗,純粹的本色曝露面前,是那樣明豔,美不勝收。

但謝吟年已然說了事情不能靠等待,她這番話再說出來顯然不合適。

是以,她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只是她不知道,今晚這番對話,彷彿暗示著他們永恆的定局。

既有相悖,唯剩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