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爾悄悄後退,離開會議桌,而後從會議室的邊緣走到門口,站到了那道身影的面前,躬身行禮道:

“冕下,您怎麼會在海利亞?”

身穿一身潔白乾淨的長袍的老者摘下了他的兜帽,溫和的目光落在向自己行禮的年輕人身上。

“啊,亞德里恩侯爵,我只是順路過來看一看而已——之前還聽說海利亞戰況焦灼,沒想到正好目睹侯爵打出的精彩反擊。”

“是我疏忽了,我應該主動出來迎接冕下才對。”西里爾慚愧道。

“哈哈,是我故意藏起來,本來沒想讓你發現的。”老者笑了起來,“我還沒有給你準備升任侯爵的禮物,讓你知道我來了,不就不能賴過去了嗎?”

“哪裡好意思收冕下的禮物呢?”西里爾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老者看著他胸前懸掛著那枚項鍊,調侃道:“侯爵也不用客套,你心裡不是巴不得能夠將源初教堂的寶物都塞到自己的懷裡嗎?”

這位老者,自然便是拉羅謝爾的源初教堂主教。

佛提烏。

自索爾科南出發,乘著馬車跨越半個拉羅謝爾,他在海利亞做了短暫的停留,準備一口氣飛過森林與山脈,前往遙遠的奧聖艾瑪都城。

西里爾目光落在臺階下的庭院中,那輛華貴的、主教專屬的飛馬馬車還停在院子中,車門尚未關上,顯然這位主教確實只是路過,順便看一看,而沒有做多的招呼的打算。

他心裡一凜,既然只是路過,說明佛提烏要去的地方在更遠的東方,而海利亞已經幾乎在拉羅謝爾領土的最東方,那麼他的目的地只有可能在群山與森林以東的奧聖艾瑪。

他沒有急著說出自己的猜想,而是走下臺階,到馬車旁關上了車門,才回過頭看向還站在臺階上的佛提烏。

“冕下,如果不趕時間的話……不如和我在海利亞走一走?”

佛提烏看著他,而後走下臺階來,手輕輕一揮,那輛馬車便憑空消散。

“既然亞德里恩侯爵邀請了,那我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兩人離開庭院,走出海利亞的議事大廳,走到了海利亞的街道上。

街道上此時一片繁忙——是“繁忙”,而不是“繁榮”。行色匆匆的人們用推車運送著石塊或是糧食袋,正忙碌著做可能隨時爆發的下一場戰鬥的準備。

修補城牆、填充糧倉,修理裝備,治療傷患,守城連軸轉了十天的海利亞在此之前根本無暇處理這些事情,此時才有空將戰死計程車兵的屍體從城牆上運下來,一車一車地拉向安放屍體之地。

佛提烏走在年輕侯爵的一步開外,他目光落在那一張張看不到笑臉、狼狽而滿是灰塵的疲倦的臉上,忍不住輕輕嘆息。

“哎——呀!”

他的腳步停住了。

一個小小的身軀正好撞在了他的長袍上,在潔白的長袍上留下了一長條灰黑的印子:那是一個小女孩,此時正一屁股坐倒在地,看著看向她的老人,鼻子抽了又抽,忽然張嘴,大哭了起來:

“爸爸,爸爸不見了,爸爸……”

哭聲中,一道穿著布衫的女人的身影從一旁的巷子裡拐出來,她衝到小女孩旁邊,一把將小女孩摟在了懷裡,而後向著佛提烏連聲道歉:“這位大人,我的女兒不是故意冒犯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說話間,卻一直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孩,聲音帶著更咽,將頭埋得低低的,緊貼著女孩的額頭。

佛提烏微微搖了搖頭,他微微側眸向後方,那裡剛剛走過一輛拉著士兵屍體的推車。

而後他蹲下身,讓自己於半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處於同一高度,緩緩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