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門·貝克萊渾身浴血,有些呆滯地站在海利亞城外的平野上。

他熟悉這裡的每一寸土地,熟悉這海邊十一月寒冷的風裡泥土乾燥的氣息。但此刻周圍的血腥味讓他感到無比陌生。

讓他陌生的,還有他自己。

他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邊,那裡空蕩蕩的——他的左臂被一名奧聖艾瑪士兵一刀切了下來,掉在一堆屍體當中,找不到了。

他再回過頭去看,血液遮擋著視野,他朦朧地辨別著他們的身影:之前一起殺出城的戰友似乎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幾道身影,離他最近的是一名精靈,那張英俊的臉上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劃痕,此時猶自血流不止。

一場慘烈的戰鬥。

賽門·貝克萊無法用言語去描述這場戰鬥與之前長達十日的海利亞守衛戰相比,兩者究竟誰更加慘烈。他只知道那些奧聖艾瑪人源源不斷地湧上來,自己和自己的戰友不停地揮刀,血液在飛濺,肉塊在散落,不斷有人在倒下,有的是敵人,有的是戰友。

他再看向前方,看到的是一面飄揚的奧聖艾瑪的黑色龍旗,一群身著漆黑重甲的奧聖艾瑪士兵,伊拉里力亞軍團的精銳戰士正在朝著他們的方向湧來。

啊,還沒結束啊——

那就來吧——

“先生們,這將是我們的最後一戰——為了海利亞!!”他彎下腰,從地上抄起一柄奧聖艾瑪人的戰刀,用僅剩的右手高高舉起,嘶吼道。

“為了海利亞!!!”身後響起稀稀拉拉的呼應聲,似乎還沒有對面傳來的腳步聲來得響亮,但卻讓賽門·貝克萊感到一陣久違的心安。

“海利亞!!!”他以更加嘶啞的聲音吶喊著,隨後拔起疲倦的雙腿,第一個向著前面的奧聖艾瑪人衝去。

他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心臟從嗓子眼裡撥出去一樣。他的手臂痠軟的快要抬不起刀,只能將其半拖著前進。

那些奧聖艾瑪人越來越近了,他們身穿著光亮的黑甲,戰旗凌亂的飄在風中,黑色的龍旗就像是要從旗杆上掉下來一樣狼狽。他看清了對方為首計程車兵,那張臉上滿是驚慌,不停地向後回看……

“嗯?”

他忽然感覺,自己面對的似乎並非是繼續圍剿己方的部隊,而是一支……被擊潰的殘軍?

這個念頭生成的一剎那,他突然聽到了馬蹄聲,隨後奧聖艾瑪人的慘叫聲響起來了,一道道高大的銀色身影從後方捅入了這群奧聖艾瑪人之中。

那名領頭的奧聖艾瑪士兵似乎還在喊著什麼,但是一杆被血液染紅的銀色槍尖已經捅進了他的後背,將他用力挑在了半空中——

只是剎那間的功夫,面前那支奧聖艾瑪人的精銳部隊,就這樣徹底地被擊垮在賽門·貝克萊的面前。

賽門·貝克萊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著前方。

那名領頭的騎士將槍尖的奧聖艾瑪人甩落,駕馭著銀色的戰馬,緩緩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而後那名騎士翻身下馬,摘下了面甲,半跪著一手搭在肩上,誠摯道:

“感謝您為海利亞做出的貢獻,貝克萊軍團長。”

“我們來遲了。”

————————

阿茨克走進了海利亞的城門,他的身邊跟隨著職業級精靈射手孟斐拉,後者的身後掛著她的長弓,左腰上懸著一柄精靈戰刀,右腰上則掛著一顆頭顱。

兩人沒有走入城中,而是一轉直接拐上了城牆。

城牆上的場面觸目驚心,破碎的石塊到處都是,每隔幾步便是來不及運走計程車兵屍體。那些士兵的身軀大多是殘缺的,有些頭盔帶著半個腦袋被一起掀飛,只剩下半張血肉模糊的面龐。

阿茨克聞著這股血腥味,伸手捂了捂鼻子,卻又很快將手放了下去。

身後的精靈射手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她並非對此毫無感觸,而是將視線聚焦於前方一點,以避免看到更多殘忍的畫面。

走完了一整段的西城門城牆,孟斐拉才發出一聲輕嘆聲:“戰爭……這就是戰爭嗎?”

“你不是也參加了北疆的對亡靈戰爭麼?”

“那個不一樣。”孟斐拉回答道,“亡靈是死的,沒有生命的。他們本不應該存在,違背了自然的規律,並不處於諾拉大人的信徒序列之中。以自然之力令死亡迴歸死亡,這本就是身為自然信徒的我們應當做的。”

“但這裡……”

她閉上了嘴,以她的見解,並不能再說出更多的話。

阿茨克將手搭在一塊破損的城磚上,望向東方——在這裡,他可以看到那片還籠罩在清晨的薄霧中的阿德萊海,初升的冬日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而後他開口道:

“至少……海利亞的戰場,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