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薩克森身形低伏,昂首向上;一手撐地,另外一手已是投擲之姿。

手中通體漆黑的長矛外,一圈一圈黑色的圓弧於頃刻間疊加在長矛之上,如若一座通天塔一般被他緊握。

西里爾人在半空中,只是瞥了那長矛一眼,就感覺自己瞬息間似乎無所遁形,就算現在裹上赫默的旅行衣瞬間消失,只要艾文·薩克森長矛脫手,自己就一定會被其命中!

而這根長矛外古怪的黑環,以及記憶中來自艾文·薩克森恐怖的力量,如果被它刺中的話……

會死的!

他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此刻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無暇再對自己的身份做遮掩,亞度尼斯的堅韌這一刻緊握於手中,詛咒鎧甲四件已有三件在身,只差戴上那頂亞度尼斯的祈禮,便能給艾文來上一套“詛咒流程”。

但他還未來得及戴上頭盔,艾文·薩克森的蓄勢也未來得及完成,自遙遠之處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咳嗽之聲。

剎那間,彷彿數十丈的巨浪平地而起,整個空間中的魔力都暴動了起來。它們將兩人盡皆籠罩在內,瘋狂地來回沖刷著,就像是反覆擊打著頑石。

僅僅短暫的幾秒鐘,這股力量便讓兩人接近崩潰:艾文·薩克森喉中低低嘶吼,渾身顫抖不止,那漆黑的長矛瞬間崩碎;而西里爾雖然也沒好到哪裡去,但亞度尼斯的詛咒鎧甲部件倒是讓他不會像艾文·薩克森那樣不堪。

西里爾強忍著喉中翻湧的腥甜之意,操控著尚未崩潰的氣流將自己托起,硬生生塞回了摔出的馬卡斯·斯科託的房間之內,自那片魔力紊亂的空間中脫離後,才跪伏在地,一口鮮血吐出。

“你,你,艾格爵士,你怎麼……”

山迪·馬裡恩還在房間裡沒有離開,估計是之前的陣仗把他腿都給嚇軟了。西里爾瞟了他一眼,讀出其內心此刻正在糾結於該信任他還是逃離他——

雖然說西里爾這一次算是從艾文·薩克森手下救下了山迪·馬裡恩,但上一次自己可是好好地威脅了一通馬裡恩,把他嚇得夠嗆。

西里爾平息調節著體內的魔力,方才處在外頭還沒感覺,此刻他才察覺到,自身的魔力不知不覺間也隨著外界魔力的波動幅度在震顫著,如果再多待上一會兒,恐怕他的元素池都得受到重創。

僅僅是一聲咳嗽,便引起範圍性的魔力亂流,甚至能讓職業級的西里爾和艾文都抵禦不住……該死,在現在的港灣聖殿,究竟誰能有這種力量?

而這個答案呼之欲出:

港灣聖殿,主教冕下,史丹尼·克萊門斯。

可他又是在哪裡發起的進攻?

隨著西里爾緩緩抬首,看到房間門口那高大而威嚴、頭頂高冠、手持長杖的中年人之時,他知道了答案。

就在這裡。

不知何時,史丹尼·克萊門斯已經來到了這個房間中,現在正注視著還未起身的西里爾、與狼狽地趴在地上的山迪·馬裡恩。

西里爾很難描述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主教的目光應該是溫和而威嚴的,他往往是神在人間最高的代行者,需要向“人”傳達來自“神”的光輝。

但從此刻史丹尼的眼神中,西里爾讀不出那眼神中有任何這兩種要素。

只有平靜到了極點的冷漠。

人會因為兩隻螞蟻的廝殺而流淚麼?

顯然是不會的。

而史丹尼·克萊門斯,現在就是這種平靜地看著兩隻螞蟻廝殺時的眼神。

只不過,他還從半空中澆落了一盆水。

他手提著長杖,此刻終於有了動作:那根長杖向前輕揮,杖尾在地上一撞,發出“哆”地一聲,像是整點時的鐘聲。

而他腳下那雙漆黑的皮鞋,也在隨著他邁步而出時,與杖尾敲擊聲交相輝映著,響起落地的“啪”的一聲。

如同那晚在秘殿時走向西里爾和佩拉吉奧斯一般,史丹尼·克萊門斯大步地走上前。

在“哆”“啪”的錯落之聲中,山迪·馬裡恩的臉色越來越白,隨著史丹尼·克萊門斯的不斷靠近,他最終承受不住心理壓力,抱著頭大叫了起來:

“主教冕下!主教冕下!我會賠的!教堂的破損,這些我都會賠的!但那件事情與我無關,迷霧的異常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艾文·薩克森做的!”

可他的哭叫聲突然間停止了——

那根長杖的杖尾,點在了他的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