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流炎如火山爆發後噴射的岩漿,自破碎的高臺向著四周奔流而出,在如鬥獸場的地宮之中鋪開一圈枝繁的樹,亦或是曲散的冥河,劃出百千道扭曲的痕跡。

而地宮的地面本身亦是在龜裂著,那些地面本就與高臺屬於同一材質,巫妖的靈魂之火自高臺點燃,緊接著便逐漸向著整個地宮蔓延。

西里爾一時之間甚至感受不到墜落帶來的疼痛,勉強地讓自己和已經昏過去的艾莉娜避開那道道流炎,光是這一點動作似乎已經榨乾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平躺著,苦笑著望著那振翅於地穴半空中,肆意舒展著身軀的白骨巨龍。

而後者根本不在乎幾個還在地宮裡苟存的螻蟻,來回翱翔著,似乎連低頭看他們一眼的精力都不願意浪費。

也是,畢竟此刻的摩多貴為骨龍,已然身為亡靈當中最上層的存在——

失策,失策啊。

如果早知道這北風之塔的地下真的會有一條巨龍的屍體,他說什麼也不會到這地方來。

可誰知道當初一時的隨想不但成真,而且的情況比預料的還要壞。不但復甦的是一條骨龍,而且佔據其軀體的靈魂,屬於一位巫妖。

那它到底算是骨龍,還是巫妖,亦或是龍巫妖呢?西里爾得不出答案。

百年前的巫妖身死,在此刻看來就像是一個笑話,無論摩多是蓄謀為之,還是純屬巧合,讓其接觸到一條巨龍的屍體都是再錯誤不過的結果。

此時西里爾已經大約知道巫妖為何會表現的這麼虛弱了——它的靈魂盡皆集中在巨龍的屍體上,恐怕只用了一小縷來控制本體。

而至於為何它不一開始就發難,西里爾也懶得去多做猜測。

畢竟巫妖也不可能將這個結果告訴自己。

“該不會,要死在這裡了吧。”

西里爾自嘲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但光是這個動作便讓他的五臟六腑都是一陣劇痛。

毫無再戰之力。

他只能側過頭,身下地面隆隆的聲響變得更加的劇烈。金髮的少女昏倒在自己的身邊,一下一下輕輕地呼吸著。

心神與肉體的雙重創傷早已讓她疲憊不堪,但她此刻的睡顏卻恬靜無比,甚至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

西里爾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居然還笑的出來,難道她不知道自己要死了麼?

昏迷的世界裡,她在想什麼呢?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比起前世遊戲裡的少女,這個活生生在他眼前的艾莉娜可要幸運太多了——至少她親手將巫妖摩多“斬殺”了,完成了其先祖所未能完成之事。

而維斯孔蒂家族的榮光,也得以在其心頭綻放。

她所牽掛之事,她之執念,已然達成。

可他自己的心願呢?

西里爾微微閉眼,似乎又能看到那大片的黑霧席捲而過,成群的白骨堆疊著,搭成如山嶽一般的斜坡,翻過高聳的城牆。

王都的高塔轟然倒塌,騎士吹起衝鋒的號角,那嘹亮的聲響被吞沒在痛苦的嘶喊聲中……

他們倒下,他們站起,拿著武器,揮向過往的戰友。

記憶中已經是遊戲裡近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但此刻卻依然能夠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雖然說是轉生了想拼一拼,就算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怪罪一個轉生者未能發揮其作用。

可這一切的序幕都未拉開,就這麼死去,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還有什麼是他能做到的呢?

西里爾用力地咧了咧嘴,緊接著抬起一根手指,儘可能快地將喚出面板的符號畫出。那張淡淡的光幕隨即浮現在視網膜前,虛擬的人體模型上滿是標紅的痕跡,那都是身體受重創的表現,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地方骨折。

血量也是幾乎見底,百分之三的剩餘血量,已經超出重傷,到了瀕危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