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愎決絕,不徇人情。

重用嚴刑酷吏,幾乎屠盡大齊半數功臣。

就連蘇鬱儀都死在他的嚴刑峻法之下。

而昔年瓊枝玉樹、淵清玉絜的張顯清也死在了太平十年的冬天。

活在世上的只是他的空空皮囊。

自蘇鬱儀死後,張濯愈發口恭體順,心甘情願成為皇帝的一把刀,供他驅策、為他所用。

太平十七年,張濯被世人稱為大齊第一佞臣。只因他上媚於君,下令群臣,削金斷玉,無惡不作。

七年間,張濯大權獨攬,生殺在握。

彼時的張濯已年過不惑,陰鬱冷酷像是從閻羅殿前走出的陰司判官。

整個紫禁城,幾乎血流成河。其中既有皇帝的授意,更是他的推波助瀾。

就連皇帝都不知道,對張濯而言,他餘生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替蘇鬱儀報仇。

他要站在人臣所能達到的最高處,讓傷害過她的人戰慄,讓這天下都為她陪葬。

包括皇帝他自己。

太平二十年的冬天,張濯聯絡寧王發動戊辰政變,將皇帝囚禁於宗人府,迫使他重查蘇鬱儀一案,為她正名,重塑金身。

他親寫輓聯: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

……

張濯也說不清自己這一輩子殺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是間接因為他而死。

縱然他重新回到了太平三年,許多事尚且沒有發生,張濯卻深知那些血腥的、令人作嘔的過去,早已成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早已不是那個高臥林下,滿懷冰雪的張顯清了。

世人如今對他的讚譽和稱頌,何嘗不是另一種凌遲之刑。

但是,當他望向蘇鬱儀的眼睛時,那雙眼睛像小鹿一般乾淨又赤誠,看不見半分塵埃與瑕疵。

張濯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刻金陽璀璨,春和景明。

二十九歲的張濯在十五歲的小皇帝面前站定了身子,慈寧宮的丹墀上寂靜得連鳥鳴聲都聽不見。

又是一場跨越時光的故人相逢。

張濯唇畔噙著一抹愈發謙和恭順的笑,徐徐對著皇帝長揖。

蒼雲秋水,青林高木。

“陛下,太后娘娘請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