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洋道:“不好!我們還是自己生吧。”汪俊卿於是有些猶豫。

阿光見狀道:“楊媽媽,等你生弟弟妹妹了,我可以幫你帶弟弟妹妹呢,別不要我。”

汪俊卿聽了,心中湧起柔情,道:“先收養了,也不耽誤再親生。就這麼定了!”

楊洋偷偷一拉汪俊卿衣袖,兩人到一邊,楊洋低聲道:“還是等親生的好,我們再去尋訪名醫就是。這孩子目含兇光,橫蠻偏執,收了怕是禍害。”汪俊卿極不悅,道:“這孩子不到十歲,你就認定他是禍害,也太過武斷,就算他性情有不好之處,我二人細細教導,引他走上正路就是。”

楊洋還是搖頭不許,汪俊卿恨恨道:“好!你是一家之主!你仔細想想,你我二人成婚八年,你何時把我放在眼裡過,何時聽過我一次,何時真正讓我做一次決斷!哪次不是你發號施令,有沒有想過我!是誰給你的把握,你怎麼就能斷定一個孩子的一生的……性情!”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大,人越來越激動,其他幾人開始不知他夫婦二人在說什麼,漸漸聽得明明白白。

汪俊卿一腳把一塊石子踢得飛起,打在路邊的樹幹上,咔嘣一聲響。汪俊卿又一指肖東山腳下,道:“你和這小子的醜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己說,這鞋是不是你買的,楊閣主,你是當我傻呢還是當我瞎!好,我不再礙手礙腳了,免得壞了你楊閣主的事!”汪俊卿說著,氣不打一處來,一拂袖,往路邊的樹叢中走了。白馬男煩躁、憤怒之時,表現大多如此。

楊洋是從沒見過汪俊卿發脾氣的,始料未及,手足無措,又羞又急。肖東山道:“楊姐姐,他誤會了,你快去跟他講明啊,哎呀,這可如何是好!”洪離離也道:“汪夫人,汪大哥一時上火,等他氣消了,你好好給他賠個不是吧,夫妻們床頭吵架床尾和,汪大哥脾氣上來了瞎說,你別往心裡去。我看世上再沒有人能如汪大哥這般對你好了,汪大哥瀟灑倜儻,還不是太愛你了才這般生氣的!汪夫人,你多想想汪大哥的好啊,你想想往日的恩愛,想想汪大哥是怎麼把你捧在手裡疼愛的,別為了幾句氣話弄得不可開交啊!汪大哥這樣雄姿英發的美男子,不知被多少小丫頭盯著呢,汪夫人可別給別的小丫頭留下機會啊!”洪離離絮絮叨叨的不停勸說起來。

楊洋聽洪離離嘀咕半天,一跺腳,口中罵道:“這個狠心短命的!”沿著汪俊卿離去之處追了下去。

阿光見他夫婦二人都走了,衝肖東山一跪,道:“肖爹爹,你收留我吧,我跟你去,保證聽你的話!”肖東山嚇一跳,也給阿光回跪了,道:“小兄弟,這稱呼不敢當,你最多叫我一聲山哥哥。我可不能收留你,上一個叫我山哥哥的小朋友,和你一般大,我沒看管好,被人殺了,就是姓汪的殺的,我實在再也不敢看管小朋友,再說我有重傷在身,你也聽說了的,醫不好我就活不久了,哪能照管你呢!實在沒法子。”

阿光見他如此說,爬起身,肖東山也起來了。阿光拿目光往洪離離一瞅,洪離離嚇得急忙蹦到肖東山背後,口裡道:“別看我啊,我自己……我我我還是個小孩子呢!”

阿光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海正身上,海正道:“南無阿彌陀佛,這都是緣,你就隨了貧僧去,如何?”阿光大喜,跪下給海正磕一個頭,道:“師父,我都聽你的,你給我取個法號吧!”海正搖頭道:“我不能擅自收徒,得回寺稟過方丈再說。”阿光笑道:“正好,我還不想當和尚呢,我可不願意吃齋!”

肖東山見了,也替阿光喜歡,過來說道:“海正師兄,恭喜恭喜!”他本來想說恭喜收得良徒,但一想兩人還不是師徒相稱,就改口只稱恭喜。阿光見他過來,道:“我剛叫你一聲爹爹,是白叫了,你又不要我,現在你得還給我,叫我一聲爹爹,不然我不是虧了!快,快叫!”肖東山笑道:“阿光,那是你自己叫的,不是我要你叫的,可不用還。”阿光正色道:“不行,必須得叫,必須得還,快,叫我一聲爹爹,不然我跟你沒完!”

肖東山見他認真,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洪離離道:“阿光乖,別鬧了,等到了市集我給你買糖吃!”阿光道:“我可不是鬧!不還給我,我天天纏著他要!”肖東山心中暗叫糟糕。

海正道:“阿光,你跟了我,就要聽我的話,你聽不聽?”阿光道:“自然聽的。”海正道:“那就好,第一件要聽的就是,不要和人糾纏,當日就不該和阿明多作糾纏,不然他把你殺了,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誰也救不了你,今日也不該和肖施主糾纏,說過的一句話而已,說過就過去了,好男兒志向要大,不要在一點小事上一直糾纏,你可懂?”阿光低頭道:“我知道了!”海正道:“還有幾條要緊的,我慢慢教你,我們路上說。”阿光低聲道:“是!”

海正衝肖東山和洪離離合十道:“兩位施主,就此別過,我佛保佑二位!阿彌陀佛!”唸完佛,帶著阿光飄然而去。

肖東山見眾人離去,只剩洪離離,問道:“洪姑娘有什麼打算?”洪離離道:“我正要問你呢,你的手怎麼辦?”肖東山道:“看來只有等我師父的好友‘馬哥’回來救我了……又說他在萬里之外,聽天由命吧,說不定他今年就回來了呢。”洪離離道:“你師父說要怎樣能治?”肖東山道:“他老人家說要內力要達到吐氣成形、隔空取物,上奪天勢、下逆五脈的境地之人,以內力相助,輔以針灸,少則一個多月,多則百來日就可治好。”洪離離念著“吐氣成形、隔空取物,上奪天勢、下逆五脈……百日……百日……”,陷入了沉思。

肖東山一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我時日不多了,更不能把時日放在煩惱上了,對不對?”洪離離急道:“什麼話,一定能治好!我幫你想辦法,不就是少林握石掌嗎,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武功……什麼時日不多的話,你楊姐姐聽見了,豈不傷心?”

肖東山尷尬萬分,道:“別再說這個了,都是我不好,就不該穿了這鞋,我我我,哎呀,我我我……你再笑話我,我我我……我給你說過少林握石掌嗎?”

洪離離道:“你的傷,誰不知道啊!好了好了,我可沒笑話你,你準備往哪裡去?”

肖東山遲疑道:“我看那口懸棺,有些古怪,想再去看看。”洪離離道:“你是說血烏鴉沒死?不會的,我看不像騙人。”肖東山道:“我就是感覺不對勁,總覺血烏鴉的死有些蹊蹺,反正我也沒地方去,今天時候不早了,明日趕早,我再去哪裡看看,沒有什麼古怪,再走不遲。”洪離離道:“反正我也沒事,明日也隨你去看看,現在我們去哪裡?”她說著,露出小女孩形態,蹦蹦跳跳幾步,走到肖東山斜對方,看著肖東山,邊問邊倒退著走。

肖東山見她天真爛漫,心裡也晴朗起來,道:“哎呀,我好餓,我們去姜伯家喝油茶好不好?”洪離離皺眉道:“噎!難喝!不過他家的牛癟、燒魚都是極好的,只是我們老去,他老婆不高興了怎麼辦?”肖東山道:“這麼小氣的老婆不要也罷!”洪離離介面道:“我就不小氣!”說完才覺失言,羞得滿臉通紅,低了頭一言不發,跟著肖東山往寨裡走,眼睛啊,只敢看肖東山的鞋跟。

兩人又來姜伯家打攪。

第二天天剛亮,二人辭了姜伯上山。肖東山對洪離離道:“昨日我已暗暗留心,從那邊林子應當可以繞過去,不經過阿明住所,節約半個時辰的路程,只是不知道好不好走,你用衣服把腳、手都裹好,免得蚊蟲叮咬,再拿根木棍,一防蛇鼠,二可以撥開枝葉。”洪離離見他貼心,連連點頭,開開心心的打扮好了。

兩人繞著走了一個時辰,路上極其荒涼,幸喜並未遇過不去的隘口、山脈,等轉過兩個山坡,已遠遠看見昨日那條河流。洪離離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真會找路的啊!”肖東山道:“可不!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就是說人能找路,路不能找人。”洪離離道:“真會瞎扯!”可女孩子就喜歡聽這樣的胡扯。要知道,只有在喜歡的人面前,人才有興致這般胡扯。

兩人來到懸棺下,在河流邊前前後後察看一會,肖東山道:“算了,我也爬不上去,其實我是想看看杜老前輩是不是也是被一個道人害死的。”洪離離道:“你這人,管那麼多閒事!”肖東山道:“此事非同小可……”

正說著,突然遠處傳來一聲低低的長嘯,那長嘯細微綿長,不是內功有一定根基,還以為不過是一絲蚊鳴呢!肖、洪兩人靜下來一聽,只覺聲音本來極遠,卻挪動的極快,可見發嘯之人正在快速奔跑,他跑動之中也不換氣,可見內力不同凡響。正在詫異,聽見近處響起一聲虎嘯,虎嘯聲中夾著鐵桿刮石板的刺耳之聲,不一會又響起雨聲,如雨打芭蕉,令人心曠神怡。那邊聽了這邊回嘯,聲音一變,如鑼鼓齊震,和迎接新娘一樣,說不出的吵鬧喧譁,還帶著一絲歡快調笑,再過片刻兩處嘯聲靠近,戛然皆止,四周歸於平靜,只見路邊多了幾隻驚慌失措的山鼠,出來四處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