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總要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基於對江生的信任,喬畫願意當那個人。

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瞭解,能夠拿著“特效藥”闖進實驗室的過渡艙已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能做的,就是脫掉隔離服,找到注射器,快速注入透明安瓿瓶裡的“球蛋白”。

過渡艙裡檢測到生物入侵,自動釋放出大量消毒噴霧。喬畫被嗆得咳嗽了幾聲,喉嚨裡溢位一股帶著腥氣的液體。她下意識伸手去接,而後看到了一片血紅。

透過星星點點的血跡,喬畫預見了自己的未來,她會像宮野佑二一樣,從潰爛的面板裡分泌出惡臭的粘液,呼吸困難直至寸步難行……

她想過這一刻會來,卻沒想過會來的這麼猝不及防。

所有的理智都在這一瞬間崩得稀碎,讓她清晰的意識到,死神已經掐住她的脖子,只給了她最後一點掙扎的時間。

她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可是……都來不及了。

從出生到現在,喬畫對自己的人生規劃一直很清晰,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過。

她就像一個癌症患者,得知自己確診的時候還能嘴硬的在心底安慰自己“沒事,反正人嘛遲早都要死,我只是相比其他人早了一點而已”,等到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才終於意識到,死亡是一張單程票,閉上眼睛就意味著要和所愛之人永別。

“砰——”

艙門被人從外面破開,震耳欲聾的聲音把喬畫毫無焦距的目光拉回現實。

世間萬物都化作虛影,隔著彌散的白霧,她看到江生手裡拎著從Do

is身上卸下來的機械臂站在門口,氣息紊亂地衝著她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男人的眸色比水墨還要濃稠,燈光的倒影在裡面像倒映在湖泊裡的星星,喬畫想要記住這一刻,盯著他一瞬也捨不得眨眼。

江生憋了一肚子的話還沒說出口,卻看到兩串晶瑩剔透的眼淚順著喬畫的臉頰飛快滑下。

喬畫哭了……

直升機迫降的時候沒哭,捅了蛇窩的時候沒哭,虎口逃生都沒掉過一滴眼淚的女人,卻在服用了“特效藥”之後哭得滿臉淚痕。

要不是江生對“特效藥”瞭解甚深,他都要懷疑“一秒變哭包”就是這個藥物的不良反應了。

滿腹火氣就像戳破的氣球,頃刻間洩得一乾二淨。江生丟下Do

is的機械手臂走過去,不由分說的把人攬入懷裡。那力道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索喬畫的小命。

“我沒想那麼多,”喬畫在他的懷抱裡艱難發聲,“兩年前,我和前男友計劃好去環球旅行,我們準備要去26個國家,從出發前一個月我就開始興奮,我訂了機票,查了攻略,還準備了一筆根本就用不到的現金,結果……防疫局發生大規模感染,百分之八十的航班都停航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自己會突然跟江生講這件事,可能就是想多跟他說兩句話,想告訴她:“那會兒我就很後悔,後悔自己考慮得太多。如果早半個月出發,說不定就不會有這麼多遺憾了。所以,人有時候不能考慮太多,對吧?”

喬畫靠在江生懷裡,也不是非要聽一個答案,她自問自答地說:“對,有時候考慮得太久,反而就做不成了。”

她貼近江生的耳朵,堅定地說:“我相信你,所以沒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