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陽光正好,而大牢裡終年昏暗,不見日月。

梅蕭仁上值後就來了大牢,提審她昨晚抓到的要犯。

吳冼已在牢中關了一夜,這位出身士族的公子何時吃過現在的苦頭,不過即便他身陷囹圄,也沒有放下貴公子的架子,安靜地坐在枯草上,頗有幾分處亂不驚的淡然。

梅蕭仁走到牢房外,看了吳冼一眼,但裡面的人選擇對她視而不見。

事到如今,哪兒是吳冼想躲就能躲的,梅蕭仁吩咐獄卒將吳冼押出來,她則先行一步去了刑房等候。

刑房是間四面封閉的屋子,比起牢房還要陰暗無光,唯有牆上的小窗透進了些許光亮,但是那丁點陽光對進了這間屋子的人犯而言,遙不可及。

吳冼有家有親人,不會為了一己私慾而反抗或逃走,所以梅蕭仁沒有讓獄卒將他綁到十字樁上,讓他就站在那兒答話。

梅蕭仁也放著主審的位子沒坐,與吳冼面對面站立,不過是居高臨下。

她只留下一個文吏記錄可能會有的證詞,遣走了其他人。

站了片刻,梅蕭仁平靜地問:“一念之差,從朝廷命官變成朝廷要犯,師兄以為這值嗎?”

吳冼不僅不悲,臉上還浮出了笑容,毫不猶豫地答:“當然不值,所以現在師兄我很後悔,悔不當初!”

梅蕭仁也客氣地笑了笑,“我猜你後悔的不是殺了人,而是當初在書院的時候,沒能與文斌一舉除了我。”

“知我者,師弟也。”吳冼看著梅蕭仁,唇邊的笑容已經散了,徐徐言道,“如果我能在那時就將你一個小小的縣官除去,何至會有如今的麻煩。”

“悟已往之不諫,你錯過了機會,就得承受當下。”

吳冼笑了幾聲,“承受當下?我要是認了罪,接受了當下,還能有將來嗎,難道府尹大人會看在我坦誠的份上,留我一條活路?”

梅蕭仁不與他多言,從袖中抽出一張卷好的紙。她看在吳冼手上的鐵鏈未解的份上,走下臺階,親自將紙展開,拿給吳冼過目。

她默然站著,沒說話但留心著吳冼的反應,發現吳冼的臉色比之前要白了不少。

“你以為你不認,大寧律例就拿你沒轍?”梅蕭仁收回手,一邊將高佑的供詞疊好,一邊道,“除了下毒殺人嫁禍給朝廷命官外,你還有唆使禁軍都統帶兵入城這條罪,每一條都足夠你上一次斷頭臺。”

吳冼閉上了眼睛,深深地沉了口氣,不再答話。

梅蕭仁已經知曉吳冼和岫玉之間有什麼關聯,也知曉吳冼毒殺岫玉的來龍去脈,但她不能事先備好罪狀讓吳冼畫押,因為吳冼只對葉知吐露過全部,她若拿出罪狀,吳冼立馬就能猜到葉知頭上。

吳冼已經入獄,可吳家還在,吳侍郎在朝為官幾十載,勢力不容小覷,報復她是差了點,但對葉知有威脅。

越是犯了重罪的人犯,越是不會輕易吐露全部,只要定罪,他就是死路一條,如何不做垂死掙扎。

只要人在她手裡,她就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