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蕭仁默默折著花,她轉眼數了數,身邊有三朵,再折七朵就夠了。

江叡本想讓她認清現實,可是她不為所動,她打算從容赴死的模樣,讓他心裡猶如火燒一樣難受。

“我不會讓你死的!”

梅蕭仁聞得一聲堅定的話音,再抬頭時,木柵外面已經無人,只聽見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皇城,御花園。

打從江叡進御花園起,他的耳邊就縈繞著絲竹管樂,他尋著聲朝那鶯歌燕舞之地走去,步履快如急火。

小人身負死罪還在獄中,玄衣衛在外面跟發了瘋似的抓人,官吏百姓擔驚受怕,閉門不敢出……上京城全亂了,而他的父皇還在宮裡縱情聲色,絲毫不管外面是晴還是雨。

江叡走入軒臺,埋頭拱手:“參見父皇。”

天宏帝坐在龍椅上,悠悠地吃了一顆懷中吳妃遞來的青棗,然後才問道:“叡兒,你之前在鬧什麼脾氣,為什麼不回京?”

“兒臣沒有鬧脾氣,兒臣只是悶得慌,想出去走走。”

吳妃嫣然一笑,“陛下,依臣妾看,殿下現在也不會無緣無故回京吧。”

美人一點,天宏帝隨之明白,鬆手放愛妃站好,沉著臉色問江叡:“你來找朕是想替梅蕭仁求情?”

不等江叡說話,吳妃便先一步勸道:“殿下,你可莫要再以此事來煩擾陛下,顧相這幾日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大臣打入大牢,大牢都快裝不下了,鬧得滿城風雨,陛下也正為此傷神呢。”

江叡斜睨了吳妃一眼,又掃了掃周圍那些樂師和舞姬,傷神就是這麼個傷法?

只怕魏國公和顧楚鈺鬥得再厲害,他父皇也忘不了縱情享樂,朝堂之事能不管則不管,只要天下天平別打仗就是。

天宏帝見江叡還杵在那兒,招手道:“若無事就退下吧,你剛回京,好生歇歇,有空代朕去看看魏國公,就說他的難處朕知道。”

“父皇僅是知道有什麼用,顧楚鈺如此誅殺異己,人神共憤,父皇阻止不了就罷了,可父皇也要像他一樣,殘殺國之忠良嗎?”

天宏帝“啪”的一掌拍在案桌上,怒道:“放肆,朕要殺的是損朕顏面、損大寧國威的逆臣,不是什麼忠良!”

天宏帝一怒,樂聲頃刻停歇,軒閣裡安靜得連帶吳妃在內的人都心生畏懼。

江叡不怕,他看了看左右,不欲多說,只道:“父皇,你要殺梅蕭仁的話,就連兒臣一塊兒殺了吧!”言罷便拱手離去。

“逆子!”

哪怕他父皇在他背後龍顏大怒,他也走得泰然自若。

牢房裡,幾朵花被梅蕭仁編了又拆,拆得還剩一朵,意味著僅剩明日了。

這些日子沒有誰來過,連獄卒都極少從她的牢房外路過,讓她的日子過得分外清靜。

梅蕭仁拿著花走到木柵邊上,發現遠處的牢房不知何時已經關滿了人,但她周圍的兩三間依然空置,難怪她不覺得吵鬧。

梅蕭仁站在木柵後,關在那裡面的人也能看見她,不過他們大都不屑地瞥過了臉去。

她覺得他們有的人看著眼熟,像是從前在魏國公府見過的幾個大臣。

他們因何入獄,她不得而知,但他們總不至於像她一樣時日無多……

梅蕭仁沉下眸子把玩著手裡的花,俄而垂下手,花便從掌心滑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