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下,山水間,千山湖上,到處都是往來搜尋的船。

顧楚鈺站在湖心的大船上,廣袖隨風招搖,江風吹得人心中不安,他的眼前過盡千帆,依舊沒有她的訊息。

謝家的船今日已經找到,僅是一艘被棄的空船而已,漂流到了一座空島的岸邊,上面沒有半點她的痕跡。

行雲走上船頭稟道:“主子,京城傳來訊息,裕王帶著一千禁軍從上京乘舟東下,明日就該到了,他們手裡拿著陛下的手諭,新陽知府問主子,是否要攔截。”

“讓他來,多一千人也好,只要能找到她……”

這片湖一眼望不到頭,如海一樣遼闊,顧楚鈺眺望著湖面問道:“對岸是哪兒?”

行雲道:“回主子,嶽州以北。”

一個官員匆匆找上船來,雙手呈上文書:“丞相大人,緊急軍報,夏國在邊境屯兵十萬,要陛下放夏國皇子離開大寧,陛下讓相爺速回京中商議此事。”

顧楚鈺沒打算接文書,頭也不回地淡淡道:“告訴陛下,此事絕無妥協的餘地,等本相找到了人,屍首倒是可以考慮還給他們。”

山頂上的風吹得急,梅蕭仁望著遠處的湖面,好似看見那裡有船……有光……

他們是在找人犯,還是在找她?

梅蕭仁略有所思,倏爾肩上一沉,見清鶯已經偏過頭,輕靠在她的肩上。

“大人,清鶯此生不幸,唯一的幸事就是遇上了大人,清鶯自知配不上大人,今日能與大人重逢,讓清鶯再看看大人,清鶯已經心滿意足了。”

梅蕭仁本渾身不自在,她想退後,想避開,但是聽到一個女子說出這樣一番話,她的心裡多少有點觸動,亦或者叫共鳴。

她也在想,要是還能再看看他就好了。

若她還有命回去,從今以後,她愛怎麼對他就怎麼對,不管他怎麼看、怎麼想,就像清鶯一樣,不在乎能不能在一起,只是想為她好、想見她,自己以此為滿足就夠了。

同樣,她愛不愛,與他喜不喜歡她是女人有什麼關係?昊陽縣主才十六歲就敢闖相府,連紀南柔都敢揹著她爹送東西,她為什麼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梅蕭仁看了看靠在她肩上的人,不再打算拒絕。明日之後無論生死都將再難遇見,她不想毫不留情地把清鶯心中唯一一件幸事給抹去。

她們在星空下席地而坐,讓梅蕭仁想起了在縉山書院的時候,他答應收她當學生,放下政事陪在她身邊,在書院一待就是數月。他從不在書院露面,只在摘星崖上等她,陪她練劍,給她講道理。

現在他好像很少給她講什麼為官之道,她辦不完的差事,他幫她辦;上司難纏,他就逼人家告老還鄉,把整個上京府署交給她做主……

他對她真好,只是為什麼他在面對大寧的時候,又要做那麼多讓世人詬病的事,比如控言論、重刑罰,無論忠奸,只要礙了相府的事,他就會將之除去。

她到現在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看重權勢,是喜歡弄權嗎?

為什麼她覺得不像?

清鶯還靠在她肩上,但是沒睡。梅蕭仁好奇問:“清鶯,你為什麼會在流火幫,你沒有家人嗎?”